美人怀梦,故人纠缠(1 / 2)
美人怀梦,故人纠缠
时待多日,空侯一人,周辰居于最为熟悉的府邸,每一刻都在惶惶难安。旬安城中人人对此处避之不得,因为无人知道,方盈齐会不会成功,会不会回来。
时有大将军府的官家行经时,过来问候。
平南公府邸实为质朴,自方盈齐受伤后,多了三两个侍婢打点起居,也是几双眼睛盯着他们罢了。
方盈齐去了鲁越,她们也就不上心了,只有周辰一人去迎了客。
管家带了诸多吃食细软。有年糕,白米,果蔬,鸡鸭鱼肉等食物,还有冬日里的炭,烛火,灯笼,棉被,衣物……
“快至新年了,长公主和陛下说及夫人一人独在府,恐有不备。陛下特意恩赏,由我前来送达。长公主前些日子多备了金彩缕花、春贴幡胜,桃符烟火,特意匀了一些给夫人。”
冬日寒冷,孤身在府,不知还有人记挂,那人还是那个并不怜爱旁人的长公主,周辰实为诧异。可此时又何不会心存感激,周辰收下这些物品,“多谢长公主挂怀。”
管家送入物品,也带了长公主的一席话,“就算再难等,也不要忧惧成思。你想双全,得先过好自己最难挨的日子。”
周辰才是领会,她此刻孤寂难挨,坐立难安,亦是苍婧曾经体会过的。原是苍婧明白她的感受,原是她也曾这样等待过她的大将军。
周辰与管家道,“妾身昔日有愧,望转达于长公主,亦望长公主海涵。”
管家点头领受,又递了一封信给了周辰,就告辞离去。
信乃萧如丝所写:“知你难处,可你曾是我宫中人,放你自在,唯有尽力回避于你。不互相牵连,才有你要的来日。”
世间人人避她不得,却有人为她记挂,周辰为此感动不已。
今年帝王去往高台道山的祈福暂缓,苍祝对百官道,“朕有一事尚未完成,祈福暂缓延后。待事毕,将携朝中要官同去,朕不止求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,还求君臣同心,天下一心。”
祈福暂缓,是溧阳之事一日未罢,苍祝一日难安。
鲁越又未有胜报,焦心之虑更甚,苍祝必要当日阅完奏书才罢。
萧如丝常伴苍祝左右,苍祝即便阅奏书到深夜,她也在一侧等候,从不离去。
操劳国事,必有烦心。萧如丝在侧,给他一按眉角,才叫苍祝松眉。
“陛下怎么看了这本奏书这么久,看得眉头都皱起来了。”萧如丝问道,却知分寸,未曾瞟奏书一眼。
倒是苍祝指了奏书最上头的一行话萧如丝,那里赫然写着:文武四年十二月二十日,萧青奏。
萧如丝一靠苍祝,不看奏书,只看他,“萧青给你出难题了?”
“倒不是难题,”苍祝说之又笑,“莫过是因萧青仍然担忧伏耶会派兵南下。”
萧青有奏:
伏耶南下不行,然有其心探路。臣请陛下于阴山之西立城,断韩邪南下之路。可在此要塞开土垦殖,以解北部军营粮草之忧。另修筑城墙、壕堑,再在城内兴筑子城,于要道建城郭。
臣欲从中部军营调兵到此要塞守之。望长久以安,成北境一处安宁处。
另防韩邪从西南而来,赵芒将军战时恐难挡。西部李长将军荐一老将名魏广,年已四十,年轻时与韩邪相抗过,有飞虎将军之称。由其派兵从西出发,截断韩邪西南之路,以此支援赵芒将军。
苍祝与萧如丝谈及奏书内容,不曾掩瞒,“萧青忧之颇多。你说这城池该叫什么?才能压萧青一头。”
“这可真难。”萧如丝思之,在苍祝耳畔一道想到之名。
苍祝立刻一揽萧如丝的腰肢,“这个好。”
“那陛下可以歇息了?”萧如丝心疼他日夜操劳国事,不给自己留些闲暇。
苍祝手中奏书未落,尚问萧如丝,“朕还有一事想不明白,为什么萧青总能行出人意料之事。”
“我也对此常有疑惑。后来想,许是上天要他不同,如此世间方有别样人。”萧如丝道。
“萧青之心,难懂也。”苍祝在奏书上批阅:准之,便立一城名“朔方”。
萧青得此批阅,见“朔方”二字,会心安矣。
后下军令:令魏广五万北上,令赵芒严阵以待,警惕西南方向来兵,将与魏广共对韩邪。中部调兵一万前往阴山之西。各军营粮草补给皆要储备而去,将建朔方一城。
朔方之名何来?
诗经有曰:天子命我,城彼朔方。赫赫南仲,??狁于襄。
言说古有周天子,命一将于都城北方筑城。那时战功赫赫的南仲大将军,正在抗击北蛮。而那时北蛮正是当今韩邪。
军令一下,兵马一动,杨贺急入圣泉宫,“陛下,华明有报。鲁越太子逼宫,王宫之兵与太子之兵交锋时刻,平南公伏于暗处,一箭射杀太子。太子兵变失败。平南公见了鲁越王,二人相谈片刻后,平南公妻儿被鲁越王以祸心之罪,赐死于王宫。”
苍祝阅后,连讽带笑,“鲁越太子唯一的血脉被赐死了。”
“不知平南公说了什么,让鲁越王起了杀心。”杨贺思之不得。
苍祝立刻道,“幼子登位,其母年纪尚轻,来日岂非江山易主。”苍祝散去笑容,这一切不正在眼前,最好的例子就是他。
杨贺脸色顿改,“臣失言。”
“丞相无需挂怀,”苍祝淡舒一口气,只是他见之想到自己罢了,“也非世事与朕一般。对鲁越王而言,最重要的是幼子乃反贼之子,鲁越王宁可弃之,也不想传位于他。”
鲁越一事告捷,苍祝大喜。当日设宴,共邀苍婧与萧青同来,以舒长忧。
今日又是四人之席,于宫中长丽台处设下宴席。此处可赏尽做安城,亦可如登九天明月处。
四人相伴而坐,明月在天,双双对对,何其美满。
苍祝喝了许多酒,敞怀不已,“自日起,终有了断时,朕必要舒怀此恨!”
苍祝执酒一敬萧青,“以后江山壮阔,再无人可以欺压朕,再无人可以欺压大平,”他又一敬萧如丝,“玥儿以后定然会见太平盛世。”
他指着广阔的旬安,言谈大好江山,谈着玥儿,谈着来日,说着一处又一处,有喜,亦有悲。
苍祝饮之甚多,谁也劝不住他,他压抑了太多的苦痛,在今日鲁越的捷讯传来,才敢一作发泄,因为溧阳之难,已快到尾声。
彼有乐府乐者在侧起乐歌唱。乐者声音中柔,听不出粗狂,又非尖细,有如绵长流水,柔缓优美。
苍婧与萧如丝在席间,见那乐者,相互一视,不作声色。
乐者正是陈培言,他口中所唱是一场美梦成真,深得圣心。
乐歌有曰,“梦醒有兮梦清明,明月长兮化清风。
何为梦兮何为醒,朝朝暮兮为君梦。”
“此曲甚好!”苍祝一酒再饮。
萧如丝在他身边相拦,“陛下不要再喝了,再喝头就痛了。”
苍祝一揽萧如丝,无多顾忌,“反正有你在,怕什么。”
萧如丝越发心疼他,给他擦了擦嘴角,“陛下啊陛下,很快就结束了,你会看到最好的日子。”
“是啊,最好的日子就在眼前了。”苍祝一扬袖,举觞与苍婧和萧青。
苍婧破了酒戒,与他饮上了一回,“古往今来,仁君难为。此世与陛下为手足,愿与陛下长同道。”
“与陛下相识在世,定与陛下并肩作战。”萧青同饮之。
“我与陛下相知相守,愿与陛下白头到老。”萧如丝伴在侧,不再劝他少饮。拿了他手中酒觞,与他同饮一觞。
苍祝笑了,笑得甚是开心,也笑得一行热泪而出,“朕有夫人,有大将军,有皇姐。一世在此,又有何求?”
美乐愈发悠扬婉转,其乐动人,随之而来的是一清灵女音: “待梦入君心,梦里皆成真。”
一曲悠扬,舞者翩然而至。
冬日歌女仍衣衫轻盈,似蝶翼展翅,踏之明月,明月照影。婀娜身姿勾人魂,百转千回诉情眸,这番舞姿无不让人想起当年的萧如丝。
可惜舞者情意难真,只知勾人心魂。
来者是梦,名付梦。苍婧一眼认出了她,她仍然着以精心打扮,以富贵权势教她的那一套,妆容极丽,风情极佳。她之顾盼在帝王,可她有怀恨,她情意绵绵下的恨,又在谁?
“此人为何总在我面前转圈,我头都晕了,她是谁?”只待萧青问苍婧这番话时,苍婧见那付梦的面容有一瞬冷淡。
苍婧浅靠了萧青,“你认不出来吗?”
萧青低头转了转酒觞,一抵鼻下,“那次去酒楼,太多人这幅打扮了。我认不太出,而且她身上的香味特别刺鼻,我第一回闻。”
萧青只顾抵着鼻,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舞姬身上有浓烈的香味,萧青不喜这香浓刺鼻之味。
苍婧只好在萧青耳边道出那个名字,萧青这才惊异,“她还有此心?”
苍婧也在想,是谁还有此心?是付炀梦没醒,还是付梦自己在做梦?
苍婧将目光落到了陈培言身上。陈培言趁了帝王设宴帮了她,他参与其中,其心已非当日。
付梦的舞姿越来越妖娆,如风中裹纱而舞,这般身姿足以惹尽人眼。
帝王尚醉,问,“她是谁。”
萧如丝起身一挡,“妾身也不认识。”
苍祝摇了摇萧如丝的手,“是你。”
萧如丝无奈一笑,苍祝昏昏沉沉,倒在她肩头,“你何时能再为朕跳一舞?”
萧如丝嘴角垂下,她答不出,因为她再也不能跳舞了。
“陛下醉了,我带他回宫。”萧如丝扶起苍祝,尤看了那一眼竭尽所能的舞者。
宴席罢,歌舞也散。苍婧牵起萧青,离了长丽台。穷尽了心力的梦,并未得到眷顾。
月光洒落银杏树下,双影而伴,悠悠缓缓。
萧青但觉掌下所牵之手,抠了抠他的掌心,“后来看得不是挺高兴?”
苍婧可都看在眼中,付梦那妖娆舞姿。萧青一眼都没眨,他边看边下酒,酒色是一点都没落。
“她前面那段舞,我没看过,所以没认出来她。后面那段,我已经看过一回了。”
“哦,原来是第二回看,温故而知新。”苍婧说得冷冷淡淡。
萧青悄然拉她近身,“夫人的醋意,才是温故而知新。”
苍婧不觉吃醋如何不好,只是有点不自在罢了,“我看你也没有不喜欢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