亡臣诡辩,夫人解难(1 / 2)
亡臣诡辩,夫人解难
冬日有雪,满眼白茫,绵延长街,新年将至,此日街头巷尾都是行办采购新年物品的百姓。
苍婧拉着萧青行在街巷,亦是来准备新年物品。头一回亲手准备,尚有不足,苍婧看百姓备些什么,她缺什么,就依样学样。
今年尚有烦扰事,溧阳的事还未解决。即便如此,团圆之物一点都不能少,日子就该朝着最好的样子活着。
“我看很多人家都备了金彩缕花、春贴幡胜,还有什么桃符。对了,襄儿喜欢烟花爆竹,也要给他备点。嗯,还有……”她说得可是起劲,萧青已是捧着一叠又一叠的包裹,都堆到了他的下巴处,双手还挂着不少包袱。他痴痴地望着她,任她说完后,她挠了挠耳朵,“会不会我要买的太多了。”
苍婧买的时候没觉得多,等见萧青快淹没在包裹里,才觉得不好意思了。她本想着两个人出来逛逛就好,买不了多少。
萧青宠溺一笑,“大将军府的女主人,要买什么就买什么。”
苍婧在他怀中拿下一叠包裹,“我帮你。”
萧青一手提了提包袱,随她在侧,“过了这么多次新年,总觉得今年才是我头回过。”
这是成家以来,萧青过的第一个新年。看着她为了团圆时日准备,他就觉心头暖热。何而为家,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。是安宁,是念想,亦是她。
“今年也是我头一回准备,”即便备得可能不好,但苍婧对日后满怀着希望与憧憬。与他行之缓缓,每一步都有向往,“对了,你的新衣我也做好了。”
美妻就在眼前,萧青徒有一份遗憾在心头,“为什么每一回你给我做新衣,都不能正经给我量一次衣。”
苍婧走着走着,忽而贴到他身侧,似带气,又似娇望,“你哪回是要正经量衣了。”
萧青一愣片刻,“实在言……言之有理,”他轻咳一声,转瞬双眉一挑,在苍婧耳边道,“要不改天我替夫人量一回。”
苍婧一瞥他,他欣欣得意。然苍婧左观右看俊容后,冷情道,“再去买点绸缎。”
萧青尚也失落,往日不都可以讨点小恩小慧吗?
只待一步起,苍婧拉了他腰间玉佩。
萧青两眼一亮,“得召。”
此日,趁了二人闲暇时光的大将军和长公主,把街头巷尾都走了个遍。出来时两手空空,归去时,满载而归。
正闲谈有道时,他们前方多了一个人,正朝他们府邸走去。
自付炀一事后,萧青对出现在府门前的人都格外警惕。见此人,就立刻示意苍婧躲至墙角,莫被他看到。
他们一观来者,从背影看是一男子,发丝微乱,倒是衣着得体,皆是锦缎而制。冷风之中,男子未加斗篷,虽瑟瑟发抖,因其衣薄,也看得出身强体壮。
苍婧望了片刻道,“像是个落难的富贵人家。”
“富贵男子落难,为何要去我们府?”萧青立刻有所遐想,“是个男人,是不是来找你的!”
苍婧忍不住一笑,萧青急了眼,“笑什么?”
笑他其他时候都挺聪明,偏偏这个时候很是天真。
“天底下敢来我面前自荐枕席的,只有大将军你。”
萧青正了正身,却难屏住嘴角一扬,“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。”
“大将军言传身教。”苍婧一语道破玄机,直叫萧青不住红了脸,他今日确实败下阵来。
又见那冷风中的男子加快了步伐,朝府门奔去,二里之遥,健步如飞,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府门前。随后,这青壮男子便跪倒在府门前连哭带喊,“大将军救我性命!”
此声一出,唯是萧青摸不着头脑了。
苍婧一撞萧青的胳膊,“这男人是来找你的。”
萧青望而却步,只叹兄台何苦,便带着苍婧从后门进府。
府门前哭喊遍天,府门后萧青一脚关了门。
苍婧尤且感叹,“这招数倒是新鲜,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要你救他性命。”
萧青悠悠行步,懒理乱事,“那位兄台声音浑厚,中气十足,不像有性命之忧。”
萧青与苍婧放下所备物品,正欲回屋时,却见管家把那人带进了厅堂。
“若是寻常人,管家不会带进来,此人定有来头,”苍婧一推萧青,“大将军赶紧去见客吧。”
本以为逃过一劫的萧青,还是免不了一会贵客。
踏入厅堂时,萧青还未能看清来者何容,就见他扑通跪地,满腔忧惧,“我乃溧阳国相长史丁齐志,知溧王有意谋反,逃出溧阳,还望大将军搭救。”
来自溧阳的国相长史,这何止是贵客,还是一道惊雷。萧青立刻带他入宫面圣。
无独有偶,丞相杨贺也带了一人入宫,是来自溧阳的国相少史季汇。
丁齐志与季汇相见,二人当堂而哭。他们衣着都算得体,就是面有尘污,发乱颓唐,面圣之时颇为难堪,恐于礼不和,不敢直面苍祝。
苍祝不拒其礼,对二人道,“二位是国相府下人,想必受国相所托,何事只管说来。”
丁齐志上禀苍祝,解释道,“我与季兄受国相所托,一人去寻丞相,一人去寻大将军。此行来旬安,为溧阳众臣请命,望陛下开恩,莫迁怒众臣。”
季汇此刻义愤填膺,“众臣皆不想与溧王行谋反之事。可恨今溧阳为太后把持朝政,太尉执掌兵将。即便是国相,也无法违抗二人,已被太后撤职。”
溧阳众臣倒戈,乃天助良机,苍祝立刻道,“二位不必忧心,区区溧王,难成气候。待事成,朕会权衡众臣之冤。二位既然出逃,也是难归,暂留作外朝之臣,等溧阳事一毕,朕会论功行赏。”
丁齐志与季汇感激涕零,一跪长拜,“多谢陛下开恩。”
季汇又有言道,“国相与我有言,他可助蒙将军入城,望陛下恩准他进三赤城。”
“他倒是诸事皆明,准了。”苍祝说罢,让二位奔波劳累之臣暂至旬安的山甫宅院休息,由马宴去安排。
苍祝正拟一令给蒙归,萧青忽而盖住其笔下之令,此举让杨贺大为一惧。
然苍祝并未有气,反问萧青,“你不希望溧阳国相进三赤城?”
“有三赤侯那封血书,加之我们所派之人,溧阳朝堂皆乱,他们逃出不算怪。可溧王谋反之心已久,他手下皆是为他出谋划策之臣,他们却说不想为溧王谋反。未免太过自证清白,”萧青又转身问杨贺, “丞相是怎么遇到季汇的。”
“我当时出门办事,回府就见他在厅堂。我夫人说他在府门前哭喊,要我救他性命,问及缘由,我夫人就把他请进来了。”杨贺说完一短叹。
“真是如出一辙,”萧青觉察杨贺有微道尽之言,“丞相何故忧虑。”
杨贺略微带羞,“都是家事。”
听这两人之言,苍祝也放下了笔墨, “无妨,我们算沾亲,说来听听。”苍祝难得公私不分一回。
“是我因此事怪罪了夫人。若是来者不怀好意,她将其请进家门,我又未在府中,岂非要出事。”杨贺道。
“不怀好意?”萧青低头见未完成的圣令,对苍祝道,“他一提三赤城,我也觉来者不怀好意。陛下怎么知道进三赤城的一定是国相呢?”
苍祝纵看萧青与杨贺神色凝重,稍作一缓。
天降馅饼,纵然唾手可得,是个捷径,但围城之计已经到了紧要关头,不可功亏一篑,苍祝还是深思熟虑了一番,“也是,况且也尚不知出逃者就是倒戈者。”
苍祝撕了写了一半的圣令,打算暂不动声色,看看丁齐志与季汇他们到底是真行倒戈还是别有他意。
于是,就闻丁、季二人在安顿后,常去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拜访。
风雪之日,窗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,屋内炭火烧得热,连暖手炉也用不到了。一盘棋局正是如火如荼,萧青手中棋已去大半,苍婧也步步紧逼。
棋盘间胜负倒是其次,只在你来我往间一解烦忧。
“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想干什么。”
“他们不是说了吗,久仰将军大名。”苍婧行上一步,尚且小胜。
萧青见势不妙,狡黠行上一子,引了苍婧两难,慵懒一扶颊,自笑道,“我的名声在朝堂里又不好。”
棋上两难倒是无妨,苍婧一下擒了主将下棋的手,“朝堂里的官员又说你什么了?”
既是被擒,自也得反擒,萧青翻手一牵素手,“爱说什么就说什么,何必在意。”
又闻管家来报,丁齐志与季汇求见。
眼观风雪漫天,他们却风雪无阻,今日到底是特意前来的。萧青心烦道,“丞相闭门谢客,已是安宁。为何我闭门不见,倒引了他们同来。”
他二人在风雪之中,还于门口等候。耗得耐心,还耗得府内之人心慈,萧青还是请了他们入堂。
丁齐志与季汇已换上新装,戴上玉冠,同披玄黑斗篷,富贵之身,可见一斑。
二人共呈一礼,丁齐志道,“知将军爱剑,便共赠宝剑,剑佩美玉,视若君子。”
季汇将礼盒打开,里头是一把利剑。剑身明亮可见人面,剑配绳穗,挂一和田白玉佩。
“我等此次出逃,路上遇匪徒,所带之物被洗劫大半,连斗篷都被人抢了。”言说此行艰苦,季汇苦中一笑。
丁齐志附声道,“我等姑且还留一剑,想必是天意,剑配君子。”
“宝剑配美玉,是个好礼,”萧青一望此剑,只视之冷铁一把,又视二人信心十足,淡淡道,“可萧某不信天意,愧不敢受。”
二人笑容一僵,萧青拒之此礼,委实出乎意料。
季汇缓缓收起宝剑,“大将军莫怪我等唐突,我等久仰大名,愿求与大将军共事。”
“与我共事?”萧青细看二人一番,“二位身体可安康?”
丁齐志与季汇互相一看,尚不知将军此问何意。丁齐志反问,“大将军认为我等如何?”
萧青果断道,“我看你们身子挺硬朗的,应该扛得住。”
“扛得住什么?”季汇一头雾水。
“韩邪那里正值风霜遍地,我北边的军营又缺人手,二位可去那里。”
萧青话落,堂内一片静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