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岁寿宴,血染咒术(1 / 2)
万岁寿宴,血染咒术
春时花开,大司马府中的风铃随风而响。苍婧还在府邸,她真的老了,脸上也有了皱纹。府里的风铃一直陪着她,她听到风铃响,就会笑一笑。
府里的鲜花已经盛开,那是含笑花。在历经悲痛之后,苍婧仍然熬了过来,亲手为自己种下含笑,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,要知道笑。
即便萧青不在了,苍婧也要过完自己的人生,直到生命终时。
她曾听人说,人死时会有人来接。她挺想相信的,若真如此,那时萧青会来接她,襄儿会来接她,还有常寿和长心。
寻常一日,依旧平静如初,苍婧想起要给菜浇点水。一回头,就见府里来了人。
是掌事官马宴,他也变老了,腿脚都不利索了。他身后带了宫人,宫人携带着华衣华冠,锦衣玉缎,金钗步摇,一眼望去已是苍婧不认得的东西了。
苍婧在府里一直穿着素衫,戴着萧青给她做的那根木簪。
“大长公主,陛下要接您赴宴,说您不能推辞。”马宴道。
十五年未至皇城,苍婧被宫人簇拥穿上了荣华。苍婧却不肯摘下她发间的木簪。
今朝暮年,再入皇城。华服华冠不压身,苍婧依旧是那个身姿挺拔的大长公主。她擡头看看,宫墙依然高筑,她朝前看看宫巷依然深幽。
苍婧已经不习惯这里了,她出生在这里,就一直往外飞着。现在回来,还是觉得宫外好。
苍婧随宫人走到高楼,才见百官亲族尽在。
今日是皇城盛宴,是贺帝王六十大寿。
一别十五年的相见,萧如丝和几个孩子见了苍婧都露出一瞬的欣喜。
但人人安坐于席,不敢起身,谨小慎微的人有所忌惮。
倒是太子苍明过来一扶,将苍婧扶到苍祝左边席入座。
苍祝只是注视着,并未说什么。
苍明过后对苍祝作揖行礼,“父皇,大姑姑难得来,想必父皇与她有许多话要说。儿臣不打扰了。”
苍明随后入了席。
可苍祝并不知说什么好。这场寿宴他本也不想叫苍婧前来,是江齐得了天意。他道,“得逢天意,巫蛊祸主身在旬安,乃与陛下大为关联之人。六十寿诞,将现预兆,旬安百官王孙需得齐聚,不可遗漏。”
苍婧只是这大为关联,百官王孙其中之一。苍祝都快忘记她了,是陈培言提醒,苍祝方在寿宴当日派人前去大司马府,不叫苍婧有任何理由推辞。
十五年未见,苍祝忘了如何寒暄。倒是萧如丝与苍婧关切道,“瘦了。”
苍婧道,“是老了。”
他们都老了,发都白了。可是帝王身边依然是芳龄二八的美子。苍婧坐在高楼上,还在宫里看到了更华美的宫殿,那是安在了后妃之地。
天下美人齐聚在那儿,储秀存丽皆为帝王。十五年别去,皇城比以前更加地奢华。
“快叫阿奶,这是你阿奶。”苍婧听到玥儿的声音响起。
随后便是一声,“阿奶。”
那是一个年轻少年,已有二十多岁了。他的眼睛长得像襄儿,嘴巴像玥儿。苍婧一下就认出来了,“这是宗儿。”
“阿奶平日居于何处?为何我都没见过?”程宗问着苍玥,他不记得年幼时他见过苍婧一面。
“你阿奶平日不出门。”苍玥只能如此解释。
苍婧听了,只是浅笑,掩盖一场曾经的悲事。
寿宴之上歌舞升平,苍婧多年未见繁华。声乐绝伦美妙,一下让她想起记忆里埋藏的繁华尽头时。同样的歌舞,同样的盛宴,那是在苍祝一次次赌着天下百姓时开始,今朝依旧。
皇城啊永远如是,依旧是那个尊荣万千,不知天下疾苦的皇城。
在一场歌舞罢,百官齐贺,“臣等祝陛下圣寿无疆,帝业无尽,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这是苍祝最爱听的,圣寿无疆,帝业无尽,万岁万岁万万岁。这却是苍婧第一听人恭贺万岁。
她看苍祝白发苍苍,老态已有,他竟还是痴梦不变。
佳肴起,美酒至,苍祝一觞未饮,心越来越焦,因为他记挂着江齐所言。今日将现预兆,寻到巫蛊祸主。
是谁?会是谁?与苍祝大为关联之人皆在眼底,百官王孙一个个举觞带笑,苍祝看他们都觉一个个笑里藏刀。
苍婧熟知苍祝这种猜忌的眼神,他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充满了猜忌,她已感今日的寿宴没有那么简单。
此时一声长呼而来,有一个苍婧并不熟知的人跑来,他穿着和陈培言一样的朱衣,“陛下,预兆已现,还请陛下一观!”
他声音浑厚,不是阉人。
苍祝随之而起,“朕倒要看看是谁!”
除了苍祝,在座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。苍祝跟着江齐一路而去,走在了前头。
萧如丝行到了苍婧身旁,“那是个术士,陈培言所举,刚刚得封。”
“又是乱事一遭,你要小心。”苍婧提醒萧如丝。
高楼下之下一地狼藉,江齐所指一处,是一地土屑。那里挖了一个小坑,苍祝匆匆过去一看,见里头有一具射偶。这和圣泉宫里寻到的射偶类似,依旧写了苍祝之名。
但这次是血偶。它布满血污,躺在湿腻的泥土里,泥土都沾着深红色。
“陛下,在寿宴以血咒之,实乃恶咒。”陈培言痛喊连连,俨然为苍祝焦心。
“何人敢如此胆大妄为!”苍祝回头一看亲眷,目中所及皆是布满心机之人。
“封城门,不许任何人出去。查,给朕查!”苍祝怒令。
于是城门被关,前来贺寿之人无一能出。
整个皇城开始大举的搜罗,每个人都茫然地看着绣衣使者来来回回。苍祝坐在高位上等待着结果。
苍婧已不知世事十五年,但这样的一幕幕让她觉得有一场局已经埋下。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局中棋。
她对此觉得无聊透顶,“百官亲族同在,我好久不见几个孩子。嬗儿呢?”苍婧随口问道。
却闻席中有叹息,萧素儿道, “嬗儿已经病故。”
苍婧一瞬紧握了手,她的目光仍然尖锐,苍祝感觉到了脸疼。
“你说好会照顾好他的。”苍婧道。
“大长公主,这怪不了陛下。当年出战不利,陛下就带小君侯去祭天,陛下对小君侯寄予厚望。可惜小君侯命薄,祭天之后大病不起,只活了不到八岁。”陈培言一个劲地说着,苍祝半声不出。
苍婧便知如今的朝堂是何样了,只手遮天的那个人是陈培言了。
她悄然一望苍祝,苍祝焦心四起。他身在局中,可他还是那个下棋的人吗?怕这一盘棋已经易主了。
“陛下,此人正是在寿宴时途径高楼。”有一个宫女被江齐带了上来。
那宫女吓得已是泪水连连,“奴婢什么都没做,奴婢不知啊。”
陈培言便走向前一看,盯了好半会儿道,“面生得很,如此嘴硬,背后定是大阴谋。”
江齐狠笑道,“将其拖入暴室,不信她开不了口。”
苍祝未出声,暗允之。
就在宫女要被江齐拉走时,太子出席阻之, “父皇,常年冤假错案皆是如此。这和屈打成招有什么区别?若要查,得查个证据才是。”
太子总是见不惯这样的事,总要在绣衣使者办案上和他们作对。可他出来的不是时候。
江齐马上问,“太子为何要替一个宫女说话?难道你认识她?”
太子惊于此言,一身严正指着江齐,“你这是乱扣罪。”
而陈培言又横加而问,“太子不知事大吗?这可是诅咒陛下之事,身为儿子怎不为生父所受而怒,反为一个宫女而怒?”
陈培言和江齐双双联手,萧如丝立刻对苍明一唤,以示提醒,“明儿。”
“父皇,儿臣只是看不过这酷罚。”太子无奈罢休,回了席。
苍婧这会儿是寻到了下棋之人,还是如此拙劣的手法。
她不紧不慢道,“射偶是江齐找的,人也是江齐查到的。没有第二双眼睛,怎么能证明江齐查的就是真的?他又是怎么进来的?”
“大长公主这是怀疑臣的忠心,陛下,臣冤枉啊,臣待陛下何等忠心。”江齐立刻跪着哀求,这幅姿态苍婧看在眼里,真是与陈培言如出一辙。
但这回陈培言显得硬气了,“陛下,大长公主向来对奴有偏见,奴无话可说。”
“稀罕事,本宫十五年不问世事,都快忘了陈都尉。陈都尉竟然还记得本宫对你有偏见。”若说真忘,苍婧是没忘记陈培言这小人,只是忘记了陈培言说话的声音。毕竟十五年没听过了。
都是牙尖嘴利的,苍祝听了好些烦。
“是非如何,问了这宫女再定,”苍祝拿起剑直对着宫女,“说,是谁指使你的?”
宫女依旧哭着道,“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做。奴婢只是路过端茶洒了茶水。”
哪知江齐在旁,一把抓了宫女的发,凶狠问,“你谋害陛下还敢胡言乱语,你是洒了茶水还是洒了血水。”
宫女惧怕,大叫不止。
江齐愈加凶恶,“说实话,就少受罪。”
宫女便喊,“血水!”
“你就这么喜欢看严刑逼供了?”苍婧直直望着苍祝,何其虚假之事,苍祝竟听之任之。
“皇姐十五年过去,怎么心还是不静?”苍祝已经听不到这种语气和声音了,唯独苍婧一来,就叫他心气不顺。
“不,我的心静得很。”苍婧的心不过碎了一地,重新愈合罢了。她静到不想说话,也不想演戏。
她拿了一觞酒,对着苍祝举觞,随后开始了沉默。
她看着这一切,看着太子、萧如丝、玥儿、宗儿,她便选择沉默。就像她十五年里做的那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