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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累了,再也打不动仗了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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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累了,再也打不动仗了

春日盛时,东宫太子立。

幽暗的宫殿里,落子声一下又一下。

“如你所愿了。满意了?高兴了?”

“陛下放心,好歹是你儿子,又有名师教导,有其父必有其子。”苍婧的棋随着苍祝而下,这回未有乘胜追势,不紧不慢地让这棋缓缓。

细雨茫茫若细箭,扎的人心一处又一处隐隐作痛,帝王的面容在黑暗之中灯火难照,落魄也罢,怨怼也好,皆不用被人瞧着。如此他也肆无忌惮地诉着他满腔之火。

“那些个臣子一开始满腹怨言。廷尉方松民以当日张长明的谢罪书指问路庭和华明,他们才没了声音。他们现在才知,方松民听的是朕的话,是受朕之意假臣于中大夫罢了。又是两个得意忘形的重臣要死了。御史大夫、尚书令、中大夫这些个官职是朕亲自提拔,现在后继无人。没关系,不用再有人继了。缺了他们有什么,是朕做主,又不是他们做主。”

他不过在说,在帝王眼中最重要的就是皇权,他只需要顺从的人,除此之外都不必要。

落子声此时已绝,唯是互相冷看。高台道山帝王未完的棋,在圣泉宫依旧难以下完。

“大将军破单于包围,斩敌一万九!”

殿外传来的高呼将一盘正僵的棋消磨了去。

席间的两人都惊声而起,一时间激动万分。可又听到殿下传报的人喊着,“韩邪单于逃离战场不知所踪,魏广将军迷途未至,自尽于大将军帐前。”

殿内无声,面面相觑。直到送报之人入内,苍祝一把夺过军报,急忙撕开信封。苍婧心急难待,凑过去一同观看。

萧青写道:

臣与魏广、赵其在漠南分两路行军,我部朝北直面伏耶,魏广、赵其两万骑兵从东右路包抄。渡十天荒漠,受困与伏耶二十万兵马,以武刚车环作壁垒,战两天破单于包围。

然右路未至,伏耶逃脱,臣领五百骑兵追两百里未见踪影,到了韩邪的完兴城,烧完兴城内粮草而归。

此战斩敌一万九千,我方折兵六万。折返途中,在漠南复遇魏广、赵其之营,问及未至事由,道为迷途,追问魏广将军行军文书,魏广将军自尽身亡。臣等送魏将军遗体归朝。

“朕就不该让魏广去。”苍祝一边懊悔,一边猛捶了案。

这一盘定好的谋算因伏耶的搅弄而坏了先机。再加上一个魏广,让苍祝尝到的苦果何其之多。

“后悔也没用了,魏广自尽,朝中必起风波。”苍婧转身望向窗外,一片黑压压的云正在压境。

不过一个时辰,就有众多臣子求见,他们为魏广将军哭诉请愿,“求陛下严查大将军之责。”

声声哭愿让苍祝愤火难消,他饮了一盏侍医开的清火茶,推开殿内。就见殿外跪着二三十个臣子。他们几乎人人哭得哀嚎连连,有和魏广交好的太史,有和华明、路庭等人同道的重臣。

他们哭,有真心有假意,适逢太子刚立,战事刚罢,有的人是为私交之情,有的人却是居心叵测。

“查,朕当然要查。朕要问责赵其,好好查查他们为什么迷途未至。”苍祝对殿外的臣子道。

太史司马炎跪出臣列,痛诉道,“陛下,魏广将军死其何辜,理应彻查大将军。”

苍祝冷眼一望,“汝有疾,却道医者疾。”

“陛下何意?”

“你何意啊?”

苍祝懒得和这位太史多论,有的人永远搞不清楚事情哪件重要,是一个人的死重要,还是延误军机重要。也永远不明白,有些事该不该他来请命,他又该不该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。

这一次大军归来,没有什么欢庆迎接,迎来的是一场审判。

因为是审判,被召至朝堂的人卸甲卸剑,以面圣颜。

苍祝当场就责审了赵其迷途之过。

赵其面对审问跪着直冒汗,言尽行军经过,“末将与魏将军走了两天都是荒山错岭,实在不知方向,就依魏将军之令折回漠南营地等待。”

听到此言,苍祝已握紧了拳头。若是魏广仍在,他一定是死罪。

然太史司马炎跳了出来,他仍未魏广叫屈,“魏将军身死已百口莫辩,赵将军是在推卸责任。”

赵其惶恐不安,向苍祝道,“陛下皆知,行军皆听主将之令,我怎能擅自做主返程。”

因太史出了头,很快就开始了另一场针锋相对。

“既然皆听主将令,那大将军之责更重,此战损兵折将何其之多,陛下理应按罪论处。”先是太常请奏。

然后是大司农,“大将军此战疑罪颇多,理应明查,以慰老将在天之灵。”

然后是太史, “魏广将军一生与人交好,自杀必有冤屈。”

在满朝声雀中,萧青一言不发。他已经记不清了和魏广的最后一面了,整个人都像木头一样。

太史急问,“还请大将军解释为何调开魏广将军,让他绕远路而行。”

萧青闭了闭眼,道,“战术。”

由着臣官的发问,萧青依稀回想起来了。

那时萧青和邓先汇合,一路南去,抵达了漠南。在一处沿河的水草丰盛处,他们看到了魏广和赵其。他们就在那里安营,生着篝火,吃着粮草,人人散漫无章,四处游走。

几个将士看到了萧青,赶紧报入了营帐,魏广和赵其二人赶出迎接。

陆平安见二人,跳下马问,“你们怎么还在老地方?”

魏广默声不言,赵其道,“我们迷途于漠南,便回漠南等候大军。”

萧青的目光扫过营地的一切,魏广选了个水草丰盛的地方安营,五千马匹摇着尾巴悠哉吃草,两万骑兵懒懒散散在此生息,戎装未破。看着他们就像回到刚刚走出定襄的时候。

可那是大战结束的时候,是他们横渡千里荒漠已往返之时。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战役?八万将士苦战至最后,弓弩用尽未等到右路,伏耶窜逃不知下落。八万将士去,三万将士归,四万五马匹去,一千马匹归。将士们铁甲尽破,浴血奋战,人人从血池而归。

萧青当时看着魏广的营地,一言不发。

将士们下了马,萧青最后一个下马。他那时确实很生气,他直问魏广,“你们走了多少天,走了多少里,走到哪里走不出。”

魏广听了更为生气, “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!不信我们?”

“你先回答我。”

“迷途就是迷途,哪里会记得这些。”魏广道。

“记不得,那就交行军文书。”萧青直接朝营帐而去。

魏广并没有去交行军文书,他在营外就吼着,“大将军故意让我绕远路,何必问我要行军文书。”

陆平安逼问了赵其,赵其胆小怕事,道,“我们往东走,都是荒山错岭,实在不知方向,魏将军说折回漠南扎营等你们。”

他们没有说多少天,但归来的将士全都炸开了锅似的。没有人可以接受这个事实。包括萧青,所以萧青迟迟未出营帐。

程襄在营帐外责问魏广, “我们渡荒漠用了将近十天,和伏耶打了两天,追伏耶往返三天,回来时十五天。这一个月你们就按兵不动?我们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。”

因为程襄的指责,魏广更加气愤至极, “臭小子你知道什么?那是千里荒漠,谁知道走得对不对,一路没有水草,风沙大,路又远,无处扎营,两万骑兵照这条路走下去,指不定全死在荒漠里了。大将军故意让我走这条路,他就是不想让我打单于,反正军功是你们这帮近亲好友捞,我们去不去有什么打紧的。”

“你走的是荒漠,没水草,风沙大,路远,我们走的就不是?照你这么说,你算不得迷途,你是不往前走。”程襄和魏广那时吵得很凶,军营里的将士也都要一个答案。

那些吵闹声就和今日的朝堂一样。

太史再问,“什么战术,非要魏广将军从前军变为后卫,难道不是大将军任人唯亲,有意支开魏广将军。”

萧青的回答依然简短, “不是。”

魏广也是这么说的。他就是这么认为的,所以没有相信过萧青的战术。

所以当魏广知道他们们被伏耶二十万大军包围,和他生拼肉搏,就等他们右路突袭时,彻底呆愣。

而魏广更难以接受的是,因为他没有赶到,伏耶就从右路跑了。直追两百里无果。

魏广在军营的轰乱中开始闪烁其词,不再出声。魏广的沉默让人怨气难咽。

朝堂的追问仍然在继续。

“大将军为何不道明,让魏广将军从前军变为后军的理由。”太史又问。

萧青垂着的眼赫然一擡,看向了苍祝。

苍祝浑身一哆嗦。苍祝不知萧青在想什么,只觉腹背皆凉。他有点担心,萧青不会说是他的意思让他调魏广为后军吧。

苍祝听到萧青简短的回答,“不想。”

萧青其实就在想,从一开始苍祝就不该答应让魏广来。

让魏广心生胆惧的是陆平安的不甘,“你让我们怎么咽得下这口气,哪怕今天我们在前面一点地方相遇,我们都不会这么生气。这下回去跟陛下说,你们走几天路就回返,陛下也咽不下这口气。”

让魏广拿起刀的是赵其的魂飞魄散,“魏将军,延误军机是死罪。赶在路上迷途的陛下还能接受以金赎罪,我们这样陛下若深究起来,恐会让廷尉及酷吏严查。陛下手下那些严律严法的刀笔之吏,笔落刀落,连带九族啊。”

让魏广冲向萧青营帐的,是萧青的追责。

萧青让副将去催魏广,“还请将军交出行军文书,大将军将书军报于陛下。”

魏广就在萧青的营帐大喊道,“大将军,迷途是我一人之错,无关他人。”

萧青的气没有消,他没有察觉到魏广想干什么。所以没有出来见他,只是告诉他,“我书个军报给陛下,是非对错由陛下评判。魏将军只需交出行军文书。”

“我文书从简,大将军所要我没有,”魏广难以交出文书,白纸黑字写下迷途二字更是不能,于是他握住了刀,长恨长喊,“征战七十余次,历两位王君皆不见我军功,最后一战大将军又让我绕远路,我复迷途,天意何以如此!我六十余矣,何能再面对那些刀笔之吏。”

就在话音落,魏广自刎,人人冲上去,可为时已晚,魏广脖间喷出血注。

当萧青听到骚乱出来的时候,人早已一命呜呼。

赵其当时正和现在一样,已吓得腿软,痛哭流涕,“魏广将军,你这样走了,我又如何面对刀笔之吏!”

刀笔之吏,连带九族,让人胆惧。可赵其未料今日的问责是针对大将军。他跪于朝堂之上,直冒冷汗,他身侧就站着萧青,萧青回答之简,更让赵其惊异。

正是因为萧青简短的回答,苍祝稍稍松了口气。然而太史紧咬不放,“陛下,大将军何其傲慢,必有私因不可见人。”

不可见人的私因除了苍祝又有什么。但太史不知,他紧追不放,故群臣紧追不放,他当了出头鸟,别人就拿他当借口,意图让苍祝刚稳下的朝局再乱,这让苍祝顿感恼火。

他指着太史问,“不是让你去看侍医吗?”

“陛下莫要包庇。这分明是大将军战术有误,逼死魏广将军,将罪名压在一个死人身上。”太史疾言厉色,殊不知他身前的九卿都在看戏,指望他越闹越大。

苍祝再也忍不下他,“你很想知道魏广为何成为后军吗?魏广不是给你答案了吗?不听军令,狂妄自大,领军行径嫌路远,遇迷途却不解决,反是折回原地。”

苍祝以为他给的答案已经足够明确,但是司马炎他根本不识趣,他还在咬着说,“那也是大将军之罪,他应让魏将军当前军。”

司马炎都没有意识到,那些看似与他同庭请命的臣子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没说。对军务战术指手画脚,别说是文臣了,连一般将军都不会。可司马炎他认定了那是大将军之过,他认定从前军调为后军是大将军的私心。

“大将军何罪之有?朕军功未赏,你喊得倒是挺欢。”

听到军功二字,司马炎站都站不住,“陛下需严查大将军之过,以明忠烈啊。”

“魏广那性子没人逼得死,要死是他自己死。再跟朕提魏广,就下去和他陪葬!”苍祝不想再听这件事,这件事从头错到了尾,从他自以为重兵压境可以杀死伏耶的那一刻起,就错了。可是这个错,苍祝不想回首,他当即宣令, “大将军战功显赫,漠北一战破单于兵马,朕心甚慰,今起为我朝大司马,位至三公之上。冠军侯为大司马骠骑将军,官阶俸禄与大将军相等。”

萧青听着面无表情,神思倦怠。帝王的任何权衡之术都已经不入眼了。他也不知道该想什么,该看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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