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赏制衡,后宫无期(1 / 2)
封赏制衡,后宫无期
多日后苍祝再邀苍婧对弈,棋一开苍祝就道,“皇城军回朝报,常寿未分一块肉,把肉供了起来。这一点,萧青他就不如一个孩子。”
苍婧笑笑不语。这本就不是逼了正常人做了不正常的事,苍祝如此欢喜,皆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“那大军何时归来?”苍婧应苍祝之召,本来就是为了问问萧青什么时候归来。
“大军应该五日后到,可萧青朕就不知道了。”
苍婧听之很是意外,“什么叫不知道?”
“谁知道他会不会乱走乱跑。”
“他怎么会乱走乱跑?”
棋未落几子,苍婧的眉头就皱起。可苍祝就是不道破。
后又有线报传来,说大军已临近旬安,常寿把那车肉已经放在营地里烂了。一人未分,一人未食,即便有饥肠辘辘的将士,饿得面黄肌瘦也讨不到一块。
苍祝闻之,圣心大悦,“孺子可教,比他舅舅强多了。皇姐,你看看这叫青出于蓝胜于蓝,常寿懂事多了。”
苍祝似乎等到了他要的大将。他终是得证了一点,这天底下终归不会只有一个萧青,也只有萧青一个能这么让他不顺心了。
“那恭喜陛下喜得良将。”苍婧撤了这下了半局的棋,摆上了新子。
苍祝看着一盘棋乱哄哄的,问,“皇姐这是要下什么棋?”
“陛下在这里和我下你的棋,这是外面下的棋。”
苍婧此棋摆得一盘乱,黑白无界,又约莫看出成四方。
苍祝看了面色铁青,“是他们在下还是皇姐在下。皇姐是想朕立太子吧。”
话说多了,又是猜忌,苍婧很多话在口又咽了下去。
“朕不立太子,皇姐觉得朕不对吗?”
“这是立太子的事吗?是时势之变,陛下应为之度量。”
“时势之变,朕为何要顺之?为何不让时势顺朕。”
苍婧不再出声,苍祝也不散棋。彼此默声,互相坐着。每每到了话不投机时,就成了这样的局面。
圣泉宫里灯火幽幽,圣泉宫外阳光明媚。苍婧窥视着外面的阳光,但苍祝很少开门窗。
殿里的香燃着,从一尺高燃到了底,香断成灰烬。
苍祝才又出了声, “朕希望皇姐还是和以前一样,能与朕说些正事。”
“好,正事就是天底下真有长生之术的话,怎么献给你的臣子不用,反而让你用。人的生死是自己的事,在别人眼里永远不是回事。”
“你还是不知你该说什么。”那盘棋苍祝一手掀了去,棋滴滴答答散落一地。
自此棋散人去,苍祝遣走了苍婧。
宫人来收拾,残局好像一摊烂泥拾不干净。苍祝看着窝火,转身而去。
今日,苍祝拟下圣令,封常寿为冠军侯。同时有令,长平侯萧青布兵不利,损将折兵,使敌得利,需以自省,并罚军功,不必往军营。
从这一天起,一切都将改变。
苍婧行出了皇城,一路走去,她看不到头顶的蓝天白云,也看不到阳光多好。
曾几何时,对与不对都辨不明白了。苍婧唯是知道,这对一个十六岁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士来说,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。
苦于他身处皇后亲族,实乃外戚,苦于他的战功使帝王辗转难眠,使皇后如履薄冰。
为避免帝王忌惮加重,为了避免他亦受牵连,只能教他这么选,让他去做和萧青截然不同的人。天知道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对饥肠辘辘的将士无所动容。
以后他会是一枚帝王用来压制萧青的棋子,他会取代萧青,他会成为帝王眼里最好的将军。他会走上看起来辉煌无比的道路。
可皇城的路还有辉煌可言吗?
在皇城里,苍婧也已经分不清辉煌和糜烂的区别了。
大军尚未归朝,在旬安城就遍地传着帝王欲下嫁爱女苍玥公主与新晋的冠军侯。少年英雄与帝王爱女,在外人看来确实匹配,可冠军侯的兵马都未到旬安,风声遍传,直让皇城里的人望风而畏。
在常寿声名鹊起的时候,正是萧如丝体会到什么叫相敬如宾的时候。相敬如宾便是他不见她,她也不见他。帝后之间除了一层明面上的关系,已是面和心死。
凤栖宫依旧是萧如丝一人,冷冷清清。可好在是早晨,孩子们会来请安。
萧如丝刚备下了红豆羹,又回头喊道, “念双,桂花糕、糖栗仁备了吗?孩子们都爱吃。”
“备了备了。”念双回道。
萧如丝来回忙活着,只为了等孩子们过来一同用个早膳。她可以和孩子们一起用膳已经不容易了,是她连年低头臣服换来的。
冬日的天亮得很晚,萧如丝的早膳备好了,却等了很久。后来等来了圣泉宫一句通传,“陛下带四殿下和三位公主用膳了。”
萧如丝备着的早膳她一人又怎么吃得完。
萧如丝又开始收起那些多备的东□□留一份。她收着收着,还在想常寿回来有一场恭贺常寿军功的盛宴,文武百官,皇亲国戚都要来。她身为皇后还要穿戴隆重,换上得体的装扮。
萧如丝一面想着如何打扮,该穿什么,一面忽发觉凤栖宫真冷静。
到了年关时,北风像鬼嚎。萧如丝猛地擡头,她在窗前听着风声,看着初雪,忽而间在想自己是谁,为了什么而活。
她想起了她是萧如丝,她想起了她是为了让自己有个依靠,有个希望才想着生儿子。为了这个儿子,她生下了一个又一个女儿。为了拼一个儿子,萧如丝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忘记。
她忘记她是个人,忘记她的喜怒哀乐,只有忘记才能让她麻木,只有麻木才能让她去拼到一个儿子。
忘记了这么多年,忽然再想起,萧如丝不禁大为惊骇,过而失声痛哭,越哭越觉毛骨悚然。这么多年她用尽力气让自己学会麻木,可麻木的不仅是她的身体,她的初衷、她的意志同样在深宫里被侵蚀得淋漓尽致。
在深宫里的岁月就是屈服,所有的妃妾都认了这个命,可这条命不是终点。屈服等来的命永远是一回比一回狭小荒凉,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。
自从苍祝定下圣令,皇子不由生母抚养后,女人的希望都开始磨灭。等希望磨灭后,就是绝望,绝望后就是继续屈服,直至神志不清。更因为麻木,萧如丝就像被灌下最烈的酒,浑浑噩噩不知所以。
直到这一刻,孩子们都不在,凤栖宫明明只有她一个人,她却还在想怎么做一个好皇后,屈服于苍祝之下。这一刻她被自己吓醒。
雪越飘越大,伴着一声通传,“皇后,长公主来了。”
萧如丝擦了擦眼中的泪,见得苍婧带了很多过年的玩意儿来。
萧如丝迎着个高兴劲迎过去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
“年关了,民间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儿,我之前买了不少给孩子们,就想过来送礼。”
苍婧踱了踱脚,捧着暖手炉还不住搓着手。
萧如丝拉过苍婧坐到炭火旁,“等萧青回来,就有人给你暖手暖脚了。”
“等不到他我还暖不了自己吗?我好歹带了暖手炉,”苍婧给萧如丝一看,随后又道,“这大冷的天,宫里的宫女和妃妾倒是能耐,一个个穿得那么少,远看我替她们冻得慌。”
萧如丝听了,面无表情,“宫里的女人要迎合陛下的喜好,陛下近来作画,画了一副春日明媚下的女子背影,乌发垂腰,顾盼生姿。所以即便大冷的天,那些女子为博圣心只能迎合。”
不像那些为了讨好的女子,萧如丝一头发盘起,穿着厚重的衣裳,身上还披着貂毛。
苍婧免不了轻嘲苍祝那画,“他画的那个不就是当年的你。”
萧如丝心间冷透,“当年他没见着真容,今日笔下所画又怎会是我?他用画让皇城里的女人都打扮成那样,供他看赏宠幸。反正我是老了,身子也不好,不和那些个年轻女子学。”
“你不学别人学,人人看你这皇后坐着没意思,也没人争,这后宫真是祥和一片。”苍婧道。
“这不就是陛下要的后宫美满吗?”萧如丝手心发凉,看着案上一碗红豆羹,没觉多少胃口,可总不想亏待自己,便吃了下去。
凤栖宫里有份短暂的沉默,听着萧如丝浅浅的气息,苍婧怜道,“最近传闻这么厉害,我就知道你这里不好。”
“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?可常寿和玥儿还年轻,这会儿传得沸沸扬扬,叫他们以后怎么做人?”
流言是无情的刀剑,从不念及谁要怎么活。昔日如此,今朝如此,苍婧就像在看一场往事,“在争权夺势之人眼中,姻缘不过是利益交换与联合,谁和谁结亲,就是谁和谁联手。荣华富贵、权势地位都集到一个碗里,他们吃什么?所以故意散播这些话,提醒陛下避免亲上加亲,加重外戚权势。”
“话正着说反着说都由了他们,陛下在想什么才是我最担心的。”萧如丝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,不知哪里是归处。
“陛下欣赏的是常寿做了和萧青相反的事,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常寿外戚的身份。若说要和常寿结亲,他一定会选非你所出的公主。”
萧如丝听了,习以为常,只是冷笑,“这套在帝王家,真是摆弄地游刃有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