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唱夫随,陛下脑子不够用(1 / 2)
妇唱夫随,陛下脑子不够用
盛夏已至,午时三刻,集市又拉了一人问斩,那就是大司农。他的罪张长明告诉世人是腹诽。
心里想就是罪,是死罪。这就是张长明要别人知道的。
刘昂在大司农问斩这一日卧病不起,淮阳太守之印他拒受。
夏日当头,蝉鸣声声起,长平侯府未出一人。萧青在观兵书,来来回回悟一页,未有良果。
陆平安至府报之军情,“右贤王在集结兵力,伏耶派小兵侦察朔方之地。”
一晃闻瓜香,陆平安眼便一瞟,苍婧端一盘甜瓜而来。
“长平侯,你们家最近水果挺多啊。”陆平安毫不客气地拿起一瓤,刚就着甜味,牙就倒了。
就看得长公主坐上了放满兵书的案,和长平侯大眉目间传意会心,那长平侯还憋着得意的笑。
陆平安边看边咬了一口甜瓜,“前天吃李子,昨天吃葡萄,今天吃甜瓜。回回和你们府前的贩子卖的一样。可是为什么他不卖我,就卖你们?”
那长公主竟大气道,“贩子我家的,你要吃水果就进来吃。”
陆平安狠狠咬了一口,“你家做买卖是这样的?”
“府里还有不少,待会儿拿些去军营分了。”苍婧没道破什么,只把一纸条塞给了萧青。
纸条上写着:“朕欲指蒙将军坐镇朔方。”
萧青一观,与苍婧耳语,“你便写不若调赵芒至南境。”
苍婧戳了萧青的肩,萧青揉了揉,夫人就走了。
随后管家把纸条给了小贩。
那小贩之前卖包子,他受了提点,改卖苍婧喜欢吃的水果了。苍祝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下注意。
回他的纸条,他给水果。这交易很无聊,很幼稚。就算有喜欢的水果,苍婧也一点不想陪着玩。
但萧青还真的被这篮子水果吸住了目光,他非常乐在其中。他说,“夫人爱吃水果,我陪他玩。”
于是,萧青借了她的笔回苍祝的纸条。苍祝浑然不知,玩得不亦乐乎,乐在其中……府内的水果多得吃不完。
甜瓜还有好几个,管家又拿了一篮荔枝归来,“他送的。说是东瓯进贡的,某某吃不完,扔了可惜。”
可苍婧看这荔枝是头茬摘的,特意放冰块运的。
“男人真的很幼稚。”苍婧收了荔枝,并不高兴。今天的纸条她见了,苍祝不还是想压萧青一头。打着巴掌给糖吃,权衡之策罢了。
“嗝。”甜瓜吃了大半,陆平安打了个饱嗝。大老粗的他随手擦了擦衣袖,“大将军,你现在稳坐家中真是洪福齐天。外头已经杀得片甲不留了。”
萧青实在看不过去,扔了他一白帕,“什么片甲不留?”
“有媳妇儿就是不一样,尽讲究,”陆平安拿帕直接擦了擦嘴,“我说的就是腹诽之罪。”
“少掺和这些。伏耶定然不容朔方,我们得开始了。”萧青故意岔开了话。
“大将军要做什么?”
“我想要新的战车。”
“战车不是很多?”
萧青望着他兵书的一页,“一辆不一样的战车。”
蝉鸣声声扰人,刘昂卧于病榻,被子蒙上了耳,心烦则听着蝉声更烦。
然外头有人喊,“刘太守,陛下催你上任!”
这是第四回了。
刘昂仍然不肯睁眼看人,不肯下床。
“啪嗒”一声,这一回他的房门被强行破开。
随之进来的是杨贺及一行宫中人。
淮阳太守之印由丞相杨贺亲自送到他面前,“刘太守,陛下要你赴任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刘昂蒙被不示人。
太守之印被杨贺强硬地放在刘昂被褥之上。
刘昂还是不肯见人,杨贺就掐住刘昂的双手。
刘昂不肯就范,双拳紧握,但没拗过习武的杨贺,双手被他拉起,强行让他的手碰到了印。
“他受了,还不回去禀报陛下。”杨贺对随行宫人道。
随行宫人见差事了结,不用再奔波,立刻离去回禀。
刘昂顿感屈辱,“陛下弃我于国都之外,就是不让我再当朝论政。满朝之上,就他张长明巧舌如簧,蛊惑圣心,他还养贼吏监视众臣。丞相若不与陛下直言,日后必被张长明诛杀。”
“你觉得张长明有那么大本事?”杨贺松开了刘昂,那太守之印也落了地。
扑通一声,印落到地,扎在了心上。
杨贺无奈地捡起太守印,放在刘昂床头,“大司农上任未多久,就被问及铸币之事,他反对铸币,陛下听之不悦。恰恰不巧,大司农又被人问新政。他得罪过张长明,张长明亲自审理,判大司农内心诽谤,定下死罪。这就是他的腹诽之罪。”
刘昂气大喘,眼紧闭,“张长明公报私仇。”
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。陛下不悦在先,有人告发在后,张长明顺势审问。” 杨贺提点道。
“这是张长明借势行事。”刘昂道。
“那你说张长明为什么会得到陛下的信任?”
刘昂思之片刻,就想那张长明屡屡察言观色, “他……他一味奉承顺应陛下。”
“你也说了,是因为他一味奉承顺应陛下。也就说陛下相信的根本不是张长明,而是他自己!你以为是张长明公报私仇杀了大司农,但若是没有陛下的允许,大司农岂会得了腹诽之罪。”
刘昂这才睁了眼,“陛下为何要杀大司农?”
“因为他反对官府铸币,他为什么反对官府铸币?你怎么就不想想这个?”
刘昂的脑子却还和张长明较着劲,“那是张长明是奸佞,大司农不与张长明同流合污。”
广袖大起大落,杨贺重重指了刘昂,“那是因为大司农私铸币!”
杨贺一言直入耳,搅得刘昂思律皆溃。
“你去帮大司农,把自己归位他的同伙。长公主让你去解决淮阳私铸钱币的事,是保你的命。你还一门心思往宫里钻,要成天盯着陛下。你有这功夫耗着你的命,还不如干点实在事。”
杨贺很少论这些事,可刘昂太耿直了,他不得不说出些暗事。
刘昂病中坐起,双目瞠然,“如此,凡陛下所欲张长明顺之,陛下不欲张长明毁之。我走以后朝中无人谏陛下,我更不能离开旬安。”
“你觉得陛下缺了你当不了陛下,还是大平缺了你就成不了国。”
刘昂像被狠狠敲了脑门,他脑子嗡嗡作响,却越发得蛮直。
他就像那些挥洒着文词笔墨的年轻谏士,“缺了我上谏,陛下就会糊涂,陛下糊涂,大平就不太平。”
刘昂比任何谏士都忧心,他深信只有在旬安,只有为中郎才可以大展宏图,指点江山。
杨贺踱了踱步,一袖挥罢,“你省省吧。他今日就是要我来送你走。你看看我,我现在是什么样的。”
杨贺指着自己的官帽问着刘昂,他是丞相啊,他现在又是什么样的,他什么都不是了。
刘昂眼珠凝冻。
“我们没那么重要!”杨贺道。
杨贺一语当头,刘昂还如痴傻,“我们是国之重臣,我们不能让陛下被佞臣所控。”
“你怎知是陛下为他所控,而非他为陛下所控?”
刘昂呆滞,“丞相这是何意?”
“以前你说朝政被长公主和长平侯把控,现在又说被张长明把控,我告诉你,朝政是被陛下把控。”杨贺本不想说得这么透彻,但事实就是只有一个布下满盘棋子的帝王。
刘昂心惊肉跳一般,“你是说张御史所为都是陛下之意?”
“是陛下让我去找张长明这种人。你觉得陛下为什么要这种人?为什么是张长明推行新政?大司农私铸钱币,可为什么张长明说他腹诽?”
答案是什么?
刘昂想不到吗?是他还不敢说。答案很简单,因为陛下就是需要张长明。
“自从有了腹诽罪,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违逆陛下,全都顺着他来。这就是他要的朝堂。”杨贺将太守之印置于刘昂手中。
刘昂端着它,心慌意乱。他半辈子就耗在上谏劝谏君王上,以前盯着先帝,现在盯着苍祝。他总看不顺眼佞臣。
但他总不明白,为什么他和佞臣相争,却得不到帝王的支持。而且无论哪个帝王,都不太愿意看到他。
原来没有什么佞臣,一切都是天子之意。
那么同样的,张长明养贼吏,贼吏监视众臣,莲花坞里的争论,还有他离开旬安,都是天子之意。
刘昂这才忆起了张长明和苍祝之间的每一个眼神。他细思而恐,恐惧的不再是张长明,而是苍祝。
杨贺送刘昂出了城,一路上臆想非非。他害怕有朝一日也许自己还不如刘昂。
长平侯府前的小贩日日盯着,他偶然路过见到过。因是见到了,怕得不敢去找萧青他们。
杨贺的府前还没有小贩,可他不敢侥幸。萧夫人盛宠而衰,一旦帝王厌,他亲手扶起来的大家大业也会被他亲手斩去。这就是无情帝王家。
杨贺回府时,萧梅衣着正鲜丽,金钗也戴了起来。
杨贺第一时间问,“夫人要去何处见何人?”
萧梅拉过杨贺,“陛下宣家宴,你快换衣服去。”
突如其来的家宴让人没个准备。
苍婧和萧青同换了身衣服出门了,他们门前的小贩这次不跟了。
苍婧见此忍不住道,“以后我没事就往宫里跑,省得他费人费腿的。”
苍婧可不是心疼那小贩,只想给苍祝个难堪罢了。谁叫他疑心之虑终难放下。
“夫人说的对,以后有事没事就往宫里跑。我陪你。”萧青依然是那样,她做什么,他都陪着她。
她嘴里苦哒哒的,捏着他的手指抠抠他的茧子,“苦了你了。”
“我辈分比他大,是皇姐夫,心胸当然要宽广些。”
其实她如何不知,萧青是不想她为难。
苍祝说她偏袒萧青,可萧青在一些事上总让着苍祝,不是大是大非的事,萧青根本不去计较。
只有苍祝计较极了。
行了几里路到了宫里,苍婧和萧青都显得生疏了,他们很久不来了。
宴设在了圣泉宫的待客之殿,殿内已有六人。萧梅和杨贺,萧素儿和她儿子,萧然和陶淳各坐一席。
走于殿内,亲客彼此行礼一番,苍婧就与萧青就入了席。
“长公主近来可好?”
一声问候起,苍婧对面的就是萧梅。她隆起的肚子正凸着锦衣的花绣,近来多是伤悲时,见萧梅就如见喜事在眼。
“我都好,就等着送礼呢。”苍婧笑道。
萧梅回以微笑,目光又很快望向了苍婧的肚子。
苍婧开始担心萧梅不会又要送她什么吧
然后萧梅低叹,脸上有一瞬的失落。
这让苍婧紧张起来,肚子不由地一抽。萧梅是那样殷切地想看到萧青这边儿孙满堂,可是苍婧不可能如萧梅的愿了。
苍婧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稍稍戳了戳。前些年对不住这身子,不知时日长了,那些失望会更多?
以前苍婧觉得这些事没什么,但时间长了就是会不一样。身边的人都开始繁衍子嗣了,然后会有很多人发现只有她和萧青没有子嗣。到了那个时候……
苍婧的手只动了几下,立刻被萧青握住,“你再动试试。”
萧青板着一整张脸,屏着呼吸,把她的手在掌心搓了搓。
苍婧回握了他的指,稍稍晃了晃,聊表歉意。她是想得多了些,也想得不太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