毒发,保母不保子(1 / 2)
毒发,保母不保子
平静如水的一天再次开始,苍婧买的小玩具始摆在了屋里,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可爱灵动,那本是给玥儿和萧如丝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的。
她没有送出去,襄儿又不喜欢女孩子的玩意儿,不喜欢太幼稚的东西,现在啊只能躺在那儿当个摆设了。
苍婧看着它们良久,忽叹怎觉当今无处安好。
一方席摆在了院里,苍婧找了几本书看。这些书是章子英留下的,书中常言政通人和,云云之类。
阳光短短长长照着眼,她看着觉了疲累,趴在了案上,把书遮在了脸上。
书墨存高洁,神思但难清。她想着那多次以帝王身份出手的弟弟。对他而言拥有绝对的权势是最重要的了。她身边所有的人,从亲近到疏远的,是否也在帝王的棋盘上了?
今朝,她竟难以去算足角角落落。
风声吹来,玉环叮咛,那书被拿了去。在朦胧视线中,便是萧青。他依旧是个艳阳下的人,将她眼前的昏暗揭开。
“章丞相所书你看了多次,怎么还犯了难。”
苍婧揉了揉眼,“实也因时势而难。”
萧青看了看她为难是何,不料是书页是写那天子不可私欲过胜。
“你还是放心不下。”萧青看穿了她。
苍婧懒懒撑着头,“才不是,我消沉几日罢了,还真的颓废懈怠不成。他要我安分守己,可我怎么也不是个安分人。”
萧青蹲下身,拉了拉她的小指,“不难过?”
“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,我想就算是难过也不是很要紧吧。”苍婧说得轻巧,好像就是那么回事,不必多在意。
她待苍祝从来保留底线,即便是做不了姐弟,这样的难受也不至于让她日日痛哭。不过就是在心里暗暗地蔓延,想起时知道疼,疼得细微,又不知疼在哪里。
她还是想要笑一笑的,以示无碍,可连勉强都做不到。于是就做个冷情人,面上没多少伤悲,眼前却是一篇警言,字字诛心。
“及至后世,淫佚衰微,不能统理群生,诸侯背叛,残贼良民以争壤土,废德教而任刑罚……”
(出自董仲舒《天人三策》)
这便是写那些昏庸之君到了最后国之不国,君之不君,正道崩溃。苍婧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苍祝成为这样的帝王,会是这样的结局。
萧青迎身浅拥了她,苍婧看他比她难过。
他抚着她的脑袋,知道她是难过的。可她太知道帝王的薄情,所以也太会用这个借口来擦去曾经有过的亲情。
“我该好好想想了,总不能一直懈怠下去。”苍婧说着依在他的肩上。
就此寻一份短憩,苍婧在想后路。既然苍祝要做帝王,那他也势必要承担得起他的选择。
“长公主,你救救萧夫人,宫里的侍医没法子了。”
念双人未至,声却到。静谧的府中被她的惊呼划破了安宁。
苍婧立刻起身。
念双的人影穿过庭巷,她跑得至急,一身常衣穿梭在府里,最后绊了一脚,摔在地上。
苍婧和萧青皆跑来,把她扶起。
“什么叫没法子了?”苍婧问。
念双满脸泪, “萧夫人她余毒未清,一直瞒着你们。今日撞见陛下和一位新添的家人子在一起,她动了胎气,身子不好了。”
一时府内人皆惊慌。
这一天的到来快得超乎想象。萧青和苍婧历经了,下一个人就是萧如丝。一个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后宫妃妾受到了牵连。
萧青冷静了片刻,随后道,“不管了,宫里的侍医没法子,我去找军医,把他带进宫。”
萧青对帝王的认知总是少了那么一点,直到今日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。帝王之心有很多阴暗面,不是他能够想象并且接受的。至少萧青曾经认为,苍祝不会伤害萧如丝。
他面对着一个认知里截然不同的帝王,或者说,失去了一些对帝王的尊敬。
“我和念双去看你姐姐,你不要太担心。”苍婧拉着念双走。
“你们当心。”萧青冲出了府邸。
“你私自离宫来找我,陛下总会心里不爽快。回去后他若问起来,你就说你只想着救萧夫人的命,除了找我你找不到别人。”苍婧叮嘱着。
“知道了。”念双随着苍婧上了马车,擦着眼泪。
在路上,念双将一切都倾尽说出。
她说,“这些日子昭阳殿总是冷冷清清。可每天都有很多封赏,绸缎纱织,金饰玉饰,一丝日日都是雍华之物。马宴每次都来说,是陛下挂念萧夫人,特赏之。”
但这当然是借口。
“陛下挂念却不来看她,问起来,马宴只说国事繁忙,”念双难过至极,“萧夫人一直觉得不对劲。自长平侯职权变更,长公主这些日子也很少来了。她猜测有事,可无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。”
苍婧靠着车窗心头很重。苍祝已不太愿意见她在宫里游走,故她也少去,就怕牵连些什么。
“直到今日又有恩赏,萧夫人还是未见到陛下。”
今天,宫人们擡着荣华,萧如丝视而不见。她根本不在乎这些恩赏,她要亲自去见苍祝,去把这些金银首饰全还给他。
那时马宴拦着她,恳求着,“萧夫人,你千万不要去圣泉宫,你会惹怒陛下的。”
马宴越是这样说,萧如丝就越要去,她要问问苍祝,他到底在做什么。
于是一行送着赏赐的宫人出了昭阳殿,跟在了萧如丝身后。萧如丝走得很急,她的肚子已经大了,走起路来得扶着腰。她的腰又有旧伤,走起来就泛疼。她就忍着疼,一步步到了圣泉宫。
踏入宫门,美乐欢歌如临桃花之境,嬉笑玩闹声声入耳,这哪里是国事繁忙的宫殿?
萧如丝一步步走向殿门,马宴跪下来拉着她,“不能进去啊,萧夫人。”
殿里又有女人的声音娇媚如丝竹,“陛下,奴家孤苦一人,家中无亲无故,从此身家性命都为陛下所赐。”
挠人的情弄之乐迷乱在耳,那必是出自陈培言之手。萧如丝整个人都开始发抖,她想推开殿门直闯入殿。
马宴跪着不断求她,“萧夫人你这会儿进去,我们都人头难保。”
萧如丝的手停在了门上,一声声娇媚就在里殿,如铁钉扎向她,钻心得疼。
“她是谁?”萧如丝问。
马宴没有法子,就如实道,“陈培言不知从哪里挖来的女人,叫姜苏儿。她脑子很笨,没什么见识,字也认识得不多,家里只有一个穷苦的母亲。”
苍婧听到那宫中的家人子,便知萧如丝为何难以支撑了,因为她所深信的一次次在破碎。他在朝堂的阻碍越来越少,他的威望越来越大,他那些以往压制的真容开始显现。
苍祝当时没有接受楚沅,却接受了另外一个女人,因为她又蠢又笨,唯命是从,身后也没什么家族势力。他终于放心了,可以肆无忌惮了。
他要唯命是从,阿谀奉承的女人来寻欢作乐。那女人可以代替楚沅,却比楚沅让人放心。她大字不识,没有身家,只有陈培言那种卑微小人在后支持。她不用懂什么,只要她会向他臣服,对他崇敬,把他捧在头上,他就受用。
谁说他熬过了麻贲的瘾。他没有,他甚至没能杀死楚沅。只要开了头,以后的皇城里将源源不断有这样的女子。每一个都会像姜苏儿那样卑微。
就是因为这样的一个女人出现,打破了萧如丝对帝王所有的期待。她一阵心慌,一阵眩晕,彻底难以支撑,倒在了地上。
阵阵惊呼而起,“萧夫人!”
念双亲眼看着,出来的天子衣衫不整,还有个妙龄女子在身后。
那时萧如丝被宫人擡去了圣泉宫偏殿,侍医被召了进来。
苍祝亲眼看见了,萧如丝在床上,虚汗连连,人也昏昏,此状与她当日生玥儿后无异。
她的毒没有解。
苍祝也亲耳听到了,魏侍医把脉时就问念双,“萧夫人喝了多少的药?”
“今日起来觉得不好,喝了一碗,未过半个时辰又觉得不好,又熬了一碗,谁知喝了身子就不支,全吐了出来。”念双还说了,“夫人的保胎药已经喝了四个月了。”
四个月了,都是那么难熬。
魏侍医搭着脉,默声无言,只顾擦汗。他没了法子, “陛下,臣无计可施啊,本就是用着保胎药来保龙子。可萧夫人前些日子操劳过度,今日心神大伤,身子虚弱,保胎之药喝多了反气血运行不畅。这一时半会儿臣不敢用药。”
魏侍医朝苍祝叩拜。
“你拜什么?朕能救得了萧夫人?”
魏侍医诚惶诚恐,“龙子还是萧夫人,陛下要选一个。”
苍祝的脑子一片空白,念双看着他,他一点声都没出。
前一刻他还是寻乐无忧之人,他逃避着现实的烦扰,可现实把他拖入困境。他只有无名火无处发泄,就朝着侍医发,“你之前为什么不说?”
“是萧夫人不愿意放弃龙子。”魏侍医道。
但苍祝依然在逃避,他不做任何的选择,只是给了一个强令,“朕不选,你保不住母子双全,朕要你死。”
念双听着这些话,已觉这个陛下没有救人的意思。那她决定自作主张,去做一件难事。就是出宫来找苍婧。
后来萧如丝被辇车送回了昭阳殿,因为苍祝说昭阳殿清净好养病。
念双就趁着萧如丝入睡,偷偷出了宫。
“陛下他让萧夫人回殿养病,他根本不顾萧夫人。可萧夫人当初是因为舍不得和陛下的孩子才留了胎,”念双掩面痛泣,追悔莫及,“我当初就不该这么答应她。”
苍婧拍了拍念双的肩,声音也压着,“萧青去找军医了,无论如何,我们都会救她。”
这一路去,苍婧忧愤难及。她让苍祝待萧如丝好点,他却待人如此敷衍。
军营里迎来了久违的长平侯,将领不入营帐,反朝着傅司命追去。
“我就不爱和你们这些皇家的人打交道,逼我看完一个看另一个,有完没完。”傅司命入了自己的营帐。
萧青一路追入其中,“她是我三姐,不是什么皇家人。”
“长平侯你搞搞清楚,她是皇宫里的妃妾!”
萧青站在那儿,他不知如何自处。
对,她是皇宫里的妃妾,她和苍婧不一样。他还能提剑去找苍祝,让他不许找女人?不许伤人心?
他管不了,没有资格管。因为姐姐只是妃妾,苍祝可是天子。
萧青刚刚到宫里当卫君的那段时间,萧如丝就是宫里的妃妾。那个时候,她倒不会伤心,苍祝也会不谈人情。
历经这么些年,萧青还觉得苍祝变成了一家人似的。谁知顷刻回到当初。萧如丝依然是宫里的妃妾,他依然是帝王。
和苍祝之间,从生疏到熟悉又转到生疏。
萧青还能做什么?他朝着傅司命跪了下来,“至少一眼,你去给她诊诊脉。”
萧如丝危在旦夕,萧青只能想到傅司命。他不过想要去救姐姐的命而已。难道这一点都做不到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