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心在哪里（1 / 2）
真心在哪里
晨日无阳，是个阴天，安喜殿收到了苍婧送来的布匹、衣衫、首饰、吃食。
苍婧带着诸多宫人来送物品，但把苍婉惊着了。
“婉妹妹，你试试现成的衣裳和首饰，我与你挑了不少。”
不少是真的不少，足足把安喜殿占了大半。苍婉无所适从，也不知如何看她的皇姐。她已认定，苍婧是忘了的。
苍婧却说着那日的趣事，“我给你买的太多，把钱花完了，只好向萧青讨了钱袋子。他出手阔绰，我心想再多选些，结果又把钱给花完了。”
那些事太平淡无奇，苍婧说得有滋有味。苍婉听不出有趣，只有一处觉得奇怪，“皇姐还真的亲自去选。”
“嗯。自与萧青一起后，我经常和他闲逛，和寻常夫妻一样过普普通通的日子。所以挑东西我也得心应手了。”苍婧挑了一身衣披在苍婉身上，是淡红色，苍婉少穿这样鲜艳，此色衬得苍婉肤白娇嫩。
苍婉见镜中的自己，只得笑了一笑，眼中却无多笑焰。
这般时辰，早朝正起。饮多了酒的苍祝神色昏暗，眼圈乌青，眼袋浮肿。
早朝之上尽闻钱侍良、余幕生禀赋税增加，国泰民安。苍祝闻罢，早朝便退。又差了华明去民间一探，百姓如何待天子？
华明归来复答，“与陛下当日所闻……有增无减。”
苍祝颓败至极，遣走了华明。
沉目时，闻酒香，睁开眼就是楚沅端着酒在他鼻下晃着，“陛下何苦，与我说来。”
苍祝接过酒，举头饮尽，“你说百姓不公，那为何他们不公。”
“因为他们不懂陛下之苦，陛下之痛，”楚沅哀伤又怜悯地看着帝王，“陛下是望给大平盛世的明君。千秋万业，永盛不衰，唯陛下如是。”
苍祝把空了的酒觞递去，楚沅又给他斟了一觞，“陛下永盛不衰，与天地同寿，那些与陛下异心异思者都是被天地所弃的人，他们该死。”
如此反反复复多日，圣泉宫里都是歌乐美人，任何人来都避而不见。
复日初晨，昭阳殿中人初醒，独着衣。又是泪湿。
闻一声报，“长公主来了。”
萧如丝赫然起身，轻擦眼底的泪湿，装了个笑容出去。
一身淡蓝衣正在昭阳殿，把食盒打开，摆着许多新式的糕点，“我近日学了些别的，有栗粉糕，吉祥果，茯苓糕。玥儿可以吃杂食了，也给她尝尝。”
苍婧垂髻落肩头，步摇垂着，正是有温婉模样。
萧如丝见她好，便也放心了，“给她少许吃点，她贪吃的很，一下全吃下肚就难受。”
“看来和襄儿一样，都不知饱，”苍婧正拿了块栗粉糕给萧如丝，擡头却见萧如丝眼睛肿着，脸色暗淡，便放下了糕点，“我从圣泉宫回来的，可惜啊，陛下闭门不见客，他没有口福。我还以为你笃定得很，原来也没口福。婉妹妹刚回旬安就出了那么多事，她胆子小，不敢出来，我待会儿给她带去。”
苍婧边说着边收起了糕点，萧如丝掩着脸道，“我也没什么。”
念双正想走去说些什么，萧如丝便抓住了念双的手腕。
“我没事。”萧如丝倔强道。
“在我面前，你心里的事就挂不住，遮了脸我就看不出来了？”苍婧让念双下去，倒了热茶给萧如丝，“自从你说要真心换真心，你就变得叫我不认识了。”
萧如丝还心存着胆怯，“我不想和他因为别的女人闹得不开心。”
苍婧都不知萧如丝怎会变得如此受之任之，错愕之下更为她有所伤怀，“我来看看你，人还得顾着日后。”
苍婧克制着那份错愕，不愿激起太多的波澜，只怕得这身怀有孕的人再多伤楚。
萧如丝苦苦一笑，“可他是陛下。”
萧如丝说着曾经念双说的话，因为他是陛下，因为这个身份，他和很多人不同。他也可以做很多事，让所有事都变得理所当然。
萧如丝自己听着自己的话，心口是苦涩。她真的相信这个理由吗？是不是在骗自己呢？
“你既然知道他是陛下，知道他以着帝王的身份在消遣，那你更不能糊涂。”苍婧道。
“他是陛下，陛下终归会纳新妃。”萧如丝努力保持冷静，忽而间嘴唇颤抖，难掩委屈。
那声声嘶哑，压不住她的哀伤 。
苍婧在座，空望着昭阳殿每一处光景。这里已经像极了凤栖宫，可比凤栖宫当日更加繁盛。有一个孩子在摇篮里，殿里的主人还孕育着另一个生命。
可那也抵不了殿中的空荡。等待是宫殿里的女人不变的命。
苍婧为萧如丝感到悲伤，却不知能为她做什么。她以为苍祝很清醒，很聪明，他只是过过被人推崇的瘾，没想到深陷其中。
“难道你以后真的要做后宫里那个贤德仁厚、不妒不娇、掌理后宫、安排妃妾，还要替陛下好生体恤宠幸之人的贤后？”
这一问，苍婧认为答案很明确，萧如丝当然不会做这样的女人。
可萧如丝却反道，“可宫里的人都说，这样的皇后是贤后。”
苍婧一时惊骇，她被萧如丝的改变吓住。为了苍祝，她宁愿成为这样的妻子了？
“这不是皇后，不是妻子，这是一个给男人收拾烂摊子的后宫掌事官。”苍婧触目惊心说道。
“他若日后要有很多女人，我总不见得一天到晚就和女人争吧。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冯千娇那样闹了。”萧如丝尽力捂着嘴，不敢哭出声，连哭都显得卑微。
“是他要女人，他若不要，女人就攀不上他。他即便不喜欢顺宁殿的那个女人，也可以和她在一起，就因为他喜欢听她说的话。你要做他的妻，和女人争是没有用的，你要和他争。”
“我和他争？”萧如丝不明白，“在这后宫里都是女人的争斗，前朝的争斗。”
苍婧扶正了她，不再有什么掩饰，什么安慰，“你要做妻子，不是争什么地位，是争他对你的敬爱。妻子是和丈夫平起平坐，携手共进，任何困难任何阻碍都一起面对的人。绝对不是屈居于他之下，任他胡作非为的女人。你总说要做他的妻，可缩在后宫里给他管妃妾宫女，他找谁当妻都可以。”
萧如丝的脑子轰隆隆的，她已经很少用心机手段去揣测一个人，特别是苍祝。
她沉浸在对苍祝的爱里太久，但苍婧在逼她看看现实，“如果宫里要有很多女人，那你就得现实起来。我说过我偏袒你，但我的偏袒也会是致命的。你必须学会面对一个帝王，一个已经废弃一位妻子的帝王，又会废弃多少位妻子。”
苍祝是帝王，他屡屡所思都是在帝王的位置上。没有谁能在帝王面前做到游刃有余，萧如丝再沉浸于悲痛里，那又会是什么是下场。
萧如丝浑身一抽痛，“我不想这么对他。”
“你必须清楚一点，他是帝王，你要赢得他的敬爱，绝对不能缩在女人堆里给他善后。那会让你变得可有可无，无关紧要。”苍婧再说不了其他，总凭增哀愁，妻子还应该是那个被夫君所爱的人，可是爱对萧如丝而言会否成为一种奢望？
苍婧不知道在帝王看来，他认为的真心是什么？
他也许不仅骗过了自己，也骗过了别人，苍婧一度认为他是真的敞开心扉了。可是看他在楚沅面前，他的心好像敞得更开了吧。
是谗言说中了他的心，他身为帝王的心就是这么想的。
萧如丝还不知苍婧所愤，单凭她说的那番话，萧如丝就不敢想，“你和他们说的都不一样，他们说帝王的妻子就是要好好料理后宫。”
“那是为了防止外戚之祸，”苍婧已说得直白，“若他不敬爱你，你把后宫料理得再好都没用，你也会是他认定的外戚祸害。什么是妻子，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。他们骗人，也自欺欺人，你要清醒。”
萧如丝半沉了目光，是啊，她知道什么是妻子。
妻子，那定然首先是得到了夫君所爱的人。
可这世上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妻子呢？萧如丝想，苍婧算一个吧。
若问世间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妻子，大多都会说要听话的，要会打理家事的，要会伺候人的。然后他们遵循着礼教，三妻四妾。
可若问萧青，他只会回答，他要苍婧。
“我想好好做他的妻子，但我不能以面对帝王的狠心来对他。陛下他之前都过得很可怜，没有人真心待过他。就连长公主也仍然无法对他敞开心扉，真真切切地待他。”萧如丝仍然在心疼苍祝，心疼人人待他都有所保留，无法敞开心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