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街祭他妻,他祭朱家门(1 / 2)
长街祭他妻,他祭朱家门
“长平侯这是……”华明诧异难言,他已见了一旁苍祝脸色顿变。
一场赛马止,是因长平侯的擅自离去。胜负拱手让了人。
燕王一人到了终点,回首望那离去之影,淡漠而笑。
“长平侯这也太放肆了,不仅看不上供陛下的马,还看不上天子之威。如今叫燕王白白赢了。”朱正司低斥道。
“陛下,定是有事出。”邓先紧急道。
“今又非有战事,能有何事让长平侯目中无人,不敬陛下。”治粟内史急着进言道。
邓先确也说不出何急事,又看那燕王上高台,唉声道,“这长平侯是还真是看不上这场输赢。陛下,这尊位可就作罢了。”
“燕王,难道不是你……”邓先欲上面和燕王论上一番。
韩末急拉住了邓先,朝苍祝委求,“陛下,燕王赢了,马我们也收了。尊位燕州没有,可天下不还是拜你吗?”
苍祝正望马场的出口,凝神一聚。萧青的离去,使到手的鸭子飞了,苍祝多少不爽快。
听了韩末之言,他略有嫌弃道,“你个喂马将军,倒也会说事了?”
“那是陛下深谋远虑,喂马是门大学问。”韩末笑嘻嘻的,看起来也是傻傻乐呵。
邓先随着韩末道,“陛下圣明,帝星当然长明。”
苍祝是看出来了,萧青带的将士,就是在替他打些马虎眼。
韩末又走至了邓先身前,“陛下,我要回家看夫人,你让弟兄们陪我去呗。”
韩末恬不要脸,生硬地转了话风。
苍祝沉默片刻,压着火问,“你看夫人拉他们干嘛。”
“这不还和她闹着吗?我家那位,陛下您也知道,大刀比我耍得都狠,”韩末一莽汉,身高八尺,宽五尺,扭扭捏捏低下头,“我怕她,他们陪我去,我就不怕了。”
韩末如此卑微惧内,大气不敢出,苍祝看着眼睛疼,就准了韩末的胡乱事。
韩末赶紧拉着邓先,忙招呼着将士随他回家。那阵势,可若大军撤退之势。
将士远去,身后之臣忧忧切切。
“这般看来,长平侯带出来的兵马只对他忠心耿耿。”燕王笑着,似有意又似无意。
又闻朱正司在旁道,“臣为陛下忧心,长平侯声望盖世,当今天下皆知大将军,不知有陛下。”
“朱奉常这是危言耸听。长平侯冲锋陷阵总是一马当先,将士敬重他,愿与他齐心,此乃长平侯治军有方。”华明先行反驳道。
与长平侯之事,内外朝之官总是各执一词,朱正司正眼都不愿看华明。
苍祝立刻道,“华明所言有理。”
在此时,燕王却有一思,“治军有方,将士齐心,天下盛名,这不禁让本王想起一人。”
苍祝问,“谁?”
“此人中大夫也认识,”燕王点头一示意,华明都愣了,燕王道,“中大夫先前出使鲁越,鲁越丞相不就是如此。听说在那里,百姓只认丞相,连鲁越王他们都不看在眼里,还敢指着鼻子骂。”
苍祝眉间一瞬紧皱,华明立刻明白苍祝想到了什么,虚掩了声。
身后仍有对萧青的谏言,宗正还道,“不止百姓,天下诸侯可都恭贺多了这么一位万户侯。”
苍祝不愿多听,“众卿多虑。”
“陛下果然实行仁义之道,对此握有重兵之臣都是宅心仁厚,”燕王走至苍祝身旁,眉眼稍动,似惑似愁,“以儒道治国,陛下是大平史上第一人。本王从不懂这治国之道,不知陛下所承之道与先人之道有何不同?”
“燕王不是已然说了,此为仁义之道。”苍祝言之,其实有虚。
他对萧青的信任并非出于自己的仁义,而是因为萧青的仁义。然苍祝不道明此点,只以帝王之威论了大道。
且听燕王长叹,似有憧憬之状, “我甚想在旬安得见陛下之治,盛世太平。若是得见,也是一番豪情在。”
苍祝听之就问, “燕王难道觉得现在不是?”
燕王未道是否,又问,“陛下敢不敢和本王再打一次赌?”
“什么赌?”
“盛世太平需得看百姓才是,本王在旬安期间,若能听到国都百姓皆道陛下圣明,则本王回去再给陛下立一座尊像。若是不能,那陛下要输给本王一件东西。”
燕王言罢,苍祝身后之臣纷纷阻挠,“陛下,此赌不可应。”
可一个挑战治国理政之赌,岂能不应。即便有百姓道苍祝昏庸,苍祝也仍然果断问, “燕王想要什么?”
燕王与苍祝相对而站,二人之间有一股劲开始僵持起来。
燕王又忽而服了软,松了些劲,“本王要陛下一块腰牌,可入朝堂一回。本王想在朝堂与陛下论上一回治国之道,由百官见证,看孰是孰非。”
苍祝目光如炬,“原来燕王对治国还有见解。”
燕王摆手, “闲来无事,有所思,只等与陛下谏之。但本王不轻易上谏,还得看看世事如何。”
燕王似乎自信他所思,可却一副藏着掖着的样子。
苍祝自信己政,骄傲道,“好,这个赌,朕就应了。”
一行将士走出马场,邓先甚觉烦扰, “我不去了,你自己去。”
韩末用力一拽邓先,脸色无比严肃,“明哲保身,说好去哪里就去哪里。”
“韩将军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别的我看不明白,这事儿我懂。我爷爷就经历过,军将名望过高,不是什么好事。那帮玩弄权术之人谗言一进,屡次三番在陛下耳边说道,陛下心里一开始兴许不在意,到最后多少会有点那意思。我们这批人能随我爷爷保下来,那都不容易。”
将士走出宫门,朝着韩府浩浩荡荡而去。
宫巷里旁窥一切的四个臣官,笑之不已。
“朱圣人不愧是圣人,一眼看破。天下帝王都一样,区区奉承受用的很。”骆史家道。
听着赞誉,朱正司一副圣人之高望,脸上尽是些虚浮肿态, “我也奉过三朝帝王。这其中心性最强的就是文居帝,他卧薪尝胆,历经王储之变,一登位就掌大权,不爱听奉承话。其次是先帝,那时太皇太后帮着她儿子摒弃阿谀奉承之臣,可到了现在这位。”
朱正司笑得极为轻蔑,“太皇太后为了巩固家族权势,把他孙子整成了真孙子。憋闷了太久,他最想听的就是恭维的话。你看看今朝,一到了奉承,我们和内朝那些人没什么不同。”
钱侍良、 骆史家、余幕生互相心领神会。
“看来对付这位陛下不用太难的这些手段,只需供着他,则可永保太平了。可惜啊,他还是相信萧青。”钱侍良挠了挠头发,只因那个长平侯实在和他们不同路,会坏了他们的大好前程。
“急什么。刘昂已经把苍川翁主的身份说了,那女人可是个好女人,很快就可以得势了。”余幕生透露道。
朱正司听了,不免赞叹, “还是燕王高明,谁能想到他会是这个心思。刘昂当日未死,真是有点用处。”
宫中又复冷清,一场大好的兴致因萧青的离去荡然无存,苍祝还想不出萧青到底出于什么理由离去。是他觉得这事无聊?还是当真看不起他这沉于声望的帝王?
苍祝一人走着,想着群臣的臣服盛赞、长平侯的在世威望、萧青的不理俗尘、百姓的指骂昏庸以及和燕王的赌。
困扰在他心头的事纠缠得越来越多,而苍川又停在了花亭间,等待着他的到来。
“臣女拜读太学之书,有言曰事君以忠。臣女以为,君为天道,如夫为妻纲。”
苍祝走向了花亭,“你总是出现得恰好时候。”
“那是因为臣女一直在这里等着陛下。”她总说着最动听的话,让一个帝王听得如沐春风。
风和日丽时,长公主的马车从宫中驶离,在旬安的街市缓行。
忽有一妇人冲了出来,朝苍婧的马车泼上了血污。腥臭的血迹扑在车窗,红得发黑。
浸透窗纸的血,将那层明纸慢慢侵蚀融化。
她听得那妇人骂道,“有此贱女,大平不幸,今日以黑狗血泼你去煞!”
“长公主,这该如何是好?”八材急道。
“寻常人是不会来拦王孙权贵的马车,此人是被派来搅乱民意,别管他们,快走。”苍婧道。
这是惯有的手段了。以天怒人怨为名,混淆民意,颠倒黑白,排除异己,李合就曾用这手段削了冯莽。
但八材一扬鞭,那妇人便倒在了马车前,开始了撒泼,“瞧这蛮狠贱女,竟来撞我!”
那妇人一声哀嚎,就有十个壮汉参与进来,拦在了马车前,寻要说法。
“陛下不是说,天子犯法,与庶民同罪。长公主撞了人,还想一走了之!”
车窗的明纸破了,被砸出了洞。有一只手从右窗伸了进来,苍婧躲至左侧。
左侧又有一双眼睛幽幽看着她,那人便张口喊道,“她在里面,把她拉出来祭天!”
马车开始摇晃,八材喊着,“你们干什么!”
八材被人从马车上拉下,那十个壮汉如蛮士一般拆着马车。
“这贱女触怒神灵,我们不能让神灵降罪!”妇人倒在地上痛喊,她声嘶力竭,哀嚎遍天,引来了近百人过来围观。
圈子越围越大。随后由着她一声,“拉她出来祭天,平息神怒!”
百人在围观,十人在拆车,围困的马车已无法前行。
那十名壮汉边拆着车,边喊道,“来啊,过来看看,这个长公主是什么样!”
旬安街市的百姓围了过来,有人好奇,有人作怒,有人麻木。
或是司马长君,在人群里看着这一场动乱,只在想大抵没有人会来救这个公主。
又或是那掩于人迹的朱元昙,正拿着一块砖石,准备冲向那个扰乱世间秩序的长公主,加入那一群人里。
“让开!”赵蔓芝提着剑,被人群挤得寸步难行。
这么多人在,却只是在旁观着十人的凶残,看得津津有味,看得把整条街都占满了。
“你们让开,我求求你们让开!”赵蔓芝急得哭出来了,她想要冲过去救苍婧,但她挤不过人群。
乌压压的人,是一块又一块严密的瓦砾,密不透风。
沿街市集的小贩也凑了过来,围看这一场乱事。
卖着猪肉的萧然就在其内,边看边笑道,“我那弟弟真是好运,现在声望比天子都高。如今便可弃了这女子,娶几个妾美滋滋。”
一把杀猪刀却从身边行过,萧然怯怯不敢看他那婆娘,却也极度不满,拉住了她,“你干什么去,那么多人你过得去吗?好好看着吧,别以为你们口中的大将军多么好。男人有钱有权有名声,还会要个被世人唾弃的贱妇吗?”
可那婆娘根本不听,挣开了他,提着杀猪刀就过去了。她的杀猪刀长十二寸,提着齐肩高,伸长了手拍着前面的人,边走喊,“老娘的刀不长眼,给老娘让开!”
可是人实在太多了,她的杀猪刀开不出一条路来。
长公主的马车就这样被困在旬安街市,任人欺凌,任人漠视。
后来太守府衙的官吏赶来,仍然无计可施。人山人海就像一堵人墙,谁也不知道,人墙里在发生什么。
车马如牢,一辆马车近乎被拆毁。
车帘已经被扯落,那身着华服的高贵公主就在世人眼前。
失去了荣光的公主,就是世间一抹尘埃。从这一刻起,一切都变了,不仅是这十人,还有不少人围观的人也参与了进来。
“就是她,她是天底下最坏的女人,不知廉耻,不守三从四德。她触怒了神灵,神灵要降罪于我们!”又是一声激愤,拦车的妇人直指着苍婧。
只有她一人困在马车里,就没有什么值得惧怕。天底下最坏的女人,恨的人该有多少。
他们爬上马车,要把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扯下马车。
那些手,那些眼睛,已经分不清男女,都像野兽要把她撕碎。
充斥在耳边的都是风言风语:
“你怎么可以活在世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