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日来客,致歉过往(1 / 2)
元日来客,致歉过往
元日已近,深宫显得热闹起来,处处张灯结彩,以备辞旧迎新。唯有那空了的凤栖宫,在皇城里最是幽静。
既是是团圆的日子,见此空殿,多有忆往,苍祝想起了那尚有血亲的皇后及章氏亲眷。特施恩下令:
太皇太后先日惩治族亲,今逢元日,家族团聚,朕免姑母思过,特尊为太主,准至长河居探望皇后。
太后闻之,亦道,“既然施恩,何不一并加恩于诸宫妃。在朝无后,只有一位夫人,身子又不好,需再晋一位夫人辅佐。”
苍祝恩谢太后思量,晋李佩瑕为夫人。
宫中有两位夫人,众宫妃正是思量与谁交好,却不知圣泉宫内那两位夫人已是洽谈甚欢。
萧如丝道起久罢深宫妃佳人文琴,非当真释怀。虽她送还了断箭簪,认了自己之错,可萧如丝终究难以原谅。
萧如丝只是念她昙花一现,今时孤冷,便道,“你就代我给她送些厚衣软被,冬来吃食。纵然不是冷宫,想必过得也不好。”
因是待过冷宫,故知冷暖。
萧如丝虽未言尽,李佩瑕却明白,萧如丝多少也念及那一日文琴相助。
旬安的风烟比天色昏沉,有许多事掩盖在这片天地中。
想那昭阳殿中劫,当日何其凶险。国主和将军来得及时,是因久未得宠的佳人文琴闻讯来告。
她还似当日为待招时那般哭喊求助,“陛下,太后去了昭阳殿,萧姐姐和公主不好了。”
朝官未退,帝王便叫上萧青直奔昭阳殿而去。
那是苍祝没有理智的所为,众官都看得一清二楚。帝王更怜萧夫人,亦叫了萧将军同样,岂非认了连襟?
帝王与萧夫人,车骑将军与煦阳公主,都已是认定的事了。
朝堂臣官自然不悦,但李佩瑕欣然见之。她与萧如丝相谈甚久,恰逢苍祝归来。
李佩瑕对苍祝行礼,“妾身还有忧事来禀。”
苍祝道,“既是忧事,不必打扰萧夫人了。”
苍祝带李佩瑕至偏殿,李佩瑕禀后匆匆而去。
苍祝再至内阁,见灯火照着暖阁,萧如丝解了外衣,长发披落,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,低头含笑。那温柔女子,眉目如画,这是苍祝见过最为美好的时刻。
他不忍愁色破坏此景,上前倾听萧如丝腹中孩儿的声音。
那声音柔暖,似有一双小手轻触他的脸颊,要将他的忧愁从他脸上拨去。忽而,又是一阵跳动,苍祝惊愣,“是不是踢我了。”
“陛下,才五个月而已,听说七八个月的时候才会踢人。”萧如丝不知是否该笑这位陛下的无知。
可他很高兴,无论肚子里的孩儿多大,他都认定刚才是孩儿踢他了。
“十月怀胎,还要再过五个月才能见到这孩子,那得是夏天了,”苍祝轻搂过萧如丝,“苦了你了。”
萧如丝依在苍祝身侧,不觉辛苦, “与陛下一起,不算难挨。”
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,憧憬着五个月之后的新生命。
苍祝的神思却一时恍惚,李佩瑕之禀尤在耳旁, “新政之下,眼看官场清明,又有四海贤士为国效力,军营骑兵日日骁勇,陛下定然欣慰。但是自新政后,我父亲见了太后一面,太后变得古怪,好像在等待些什么。陛下可要当心,不要被他们暂时的妥协蒙蔽了双眼。”
李佩瑕一言让苍祝心头热血冷透。
苍祝原以为是他在迷惑李合及李温,却疏忽了她们可能也在迷惑他。
苍祝难以断定他们所图,他已给他们足够的荣华与地位,他们还想要什么?难道要把这座江山交给溧王吗?
苍祝心有千万乱,此刻不能退缩。萧如丝身怀有孕,他已决定铤而走险,保住萧如丝与孩子。
萧如丝腹中孕育着的孩子与大平国一样,都在经历着难熬的夜晚。苍祝寄于这孩子能平安到来,也寄于他的再一次胜利。
萧如丝察觉苍祝愁容,“陛下有烦心事?”
苍祝即刻对她一笑,“朕在想,皇姐从来没有过过一个好年。”
萧如丝噗嗤一笑,“原来陛下是担心这个?萧青才不舍得苦了她。”
苍祝听到萧青总觉煞了些风景,“虽然他不讨人喜欢,但皇姐与他两相欢喜,应该是个好年。”
念着新年,念着两相欢喜,苍祝还是忍让了些。或许在这幽幽深宫里,这是唯一美好的寄望了。
元日至,旬安城已换上红妆,城中爆竹声声。公主府中正值热闹,幼子在府中闹闹哄哄的。
程襄昨日被萧青送回府里,恰好由赵蔓芝接应了。这一见,倒是投缘,程襄爱跟在她后面,叫她红素姐姐。
今到了晨时,程襄就醒来了,拉着红素姐姐陪他玩。
他们两个一大一小跑来跑去,苍婧给他们备了好些吃食茶点。
府内早早备起了午膳,苍婧吩咐下人道,“到时候午膳叫上公孙旻一起来用。”
苍婧想本是团圆日,赵蔓芝和公孙旻应吃上个团圆饭了。
今时迎新初旧,尚有一人未至。苍婧等了许久,待朝霞褪去,红日成了烈阳,一身青衣终是出现在她眼前。
这府内本是庄重的公主,见到了心悦之人,顿时笑逐颜开,朝他奔去。
“我等了许久,你怎么这么晚来。”她直直入了他的怀,双手揽住他的腰。
苍婧再也不是用利爪抓着人了,不过还是改不了她抱得牢牢的习惯。她双手交叉环着,直叫萧青寸步难移。
一汪清眸直映眼底,萧青低了头,他什么都不说,就想讨个好。
刚离她眼眸不过半寸,他的下巴就被抵住,再难靠近。
“好好说话,我可不会色令智昏。”她伸手一擡他下巴,叫他不能得逞。
“我在路上耽搁了。”萧青仰头看着天,只怨青天不知怜他。
苍婧擡着他的下巴,左右打量着萧青,他脸颊瘦了些许,下颌骨显得更清晰了,“你平时忙起来就不顾时辰,照顾好自己了吗?”
“我不照顾好自己,怎敢来见你?”
萧青的睫毛一抖抖的,叫她有些怀疑。她直直盯着他,“最好是这样。”
她的审度总如利光威慑,萧青一手搂过她,“今日我晚来是在路上……”
可未到言时,程襄就唤着,“母亲!师傅!”
程襄一声唤,他二人悄然离远了些。萧青只好把藏着的东西放了回去。
随程襄而来的还有几位来客。
陆平安及邓先两位军中将士在不远处站着,他们不好意思地背身而过。
还有一人躲在他们身前,不敢出来。邓先和陆平安看着这罪魁祸首,就忍不住架着他出来。
那躲躲藏藏之人就是韩末。
三位军中人朝苍婧及萧青行了礼。程襄抱着一堆东西走来。
苍婧迎上拿过了程襄怀里的东西,一看皆是些零嘴吃食。
“襄儿,你迎了他们的客?”苍婧问。
“邓先锋和陆副将陪着韩将军来府里道歉。韩将军拉不下脸,就带了很多好吃的给我,让我来叫你们。”程襄道。
苍婧一瞥昔日出言不逊之人,她可记仇得很,目光锐利。韩末自然察觉,赶紧朝后缩了缩身。
陆平安和邓先二人各架韩末一臂,偏不让他逃。
“那襄儿收了他的东西,是要替他求情?”苍婧掂着这些吃食,那可顶得上半月的零嘴了。
“我不小了,不吃那些零嘴。”程襄说得毫不在意。
苍婧微敛起眼看着程襄,程襄有些闪躲。
他总喜欢装大人,不像个孩子,明明就喜欢吃。
“是他硬塞给我,”程襄小手一指韩末,看了眼苍婧,“不过我想陆副将和邓先峰原是韩将军的手下,他们今天肯陪他来,想必韩将军知道改过。师傅常说,知错能改善莫大焉,故我答应他出来叫你们。”程襄又张望着萧青。
萧青还是几分为难。军中之事他并不想牵扯到苍婧,怎知韩末跟到公主府来了。
“襄儿,你去找红素姐姐玩,到时候用膳再来。”
苍婧把怀里的吃食都给了程襄,先让他离去。后邀来客入了堂内。
来客是三位军中人,萧青是他们的将军。苍婧叫人把席挪进了些,凑成圆席相坐。
“这不巧了,军营里就是这么坐得。”陆平安就要一屁股坐下,被邓先赶紧拉了起来。
军营没礼数的讲究,是萧青无所谓。可这府是公主府,邓先知道礼数,公主未坐,一个副将倒坐了,是不合礼数。
“你们坐吧,就与军中一样就是。”苍婧邀他们坐下,又去吩咐下人备上茶。
几盏茶递上,苍婧也入了席。她坐到萧青身旁,未显什么皇家公主之态,只管随意从容,“我小时候与父皇到过军营,那时我见营中将军与将士说笑自得,不分尊卑。萧青今日如是,我也如是。”
“想不到公主见到的人还真多。”陆平安稍显局促,随口寒暄。
苍婧淡淡一笑,“小时候任性,哪里都想去。”
“挺好的,挺好的。”陆平安不知怎么接话,对韩末使着眼色。
韩末还只顾喝茶,一盏盏的跟水牛似的饮着。
一时无人说话,就更显尴尬。
陆平安便急了,“喂马的,你平日挺横的,怎么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”
“我……”韩末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。
“你什么你。大过年的,有媳妇儿的找媳妇儿,有娘的找娘,我和邓先被你拉来给你壮胆,你怎么还磨蹭。”陆平安看不惯韩末犹犹豫豫的。一句话道个歉的事,非被韩末弄得别扭。
“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粗俗。”邓先压着声对陆平安道。
这静雅府邸确也显得陆副将粗俗了,可陆平安脑子里没那么多礼数。他非常不习惯,又只能收敛起来,“公主,不好意思,我就是一大老粗。”
陆平安坐得端正就不自在,人高马大的他缩成了一团。
“陆副将不必拘礼,说话高雅的人,未必心就高雅。”苍婧望了眼韩末。韩末左右想避,顾虑颇多。
陆平安已没了端正架势,“就凭公主这话,那也是个爽快人,和萧将军一样,”陆平安还是坐得粗了些,不住拉着韩末的胳膊,不停示意,“你说话呀。”
邓先不住掩面。邓先是韩家军出身,懂礼数,不像陆平安这外头来的。有些事邓先是做不出,有些话他也说不出口。
陆平安看身边两位将军如此无胆,觉得这事只能靠他了。
陆平安把韩末推到了案前,“这喂马的他要道歉,可就是拉不下脸了。”陆平安直截了当。
韩末避无可避,只好向苍婧和萧青抱拳行礼,“萧将军治军练兵,确实比我强得多。韩某之前多有得罪,今日特来请罪,望公主和萧将军不计前嫌,”韩末又紧着与苍婧道,“公主,韩某先前说话难听,您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
韩末一个劲朝苍婧示着歉意。苍婧只是坐在萧青身侧,不动声色。
韩末先日耀武扬威之状,苍婧如雷贯耳,知他低声下气,委实不易。但道歉这事,应只需与萧青诚心便可,韩末却总朝着苍婧作礼。
“公主,您就给韩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吧。”韩末又道。
他这些举动叫苍婧冷了脸,“韩将军,我给你什么机会?当日你是和萧将军过不去,你要道歉该向萧将军道歉。”
韩末憋闷了些,他那歉意又成了恼火,“这事不都由公主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