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移居,如丝逢喜(1 / 2)
皇后移居,如丝逢喜
眼看冬来,宫中多是冷清,昭阳殿里温着燕窝,佐了红枣。萧如丝邀苍婧来,端了一盏让她尝尝。
昭阳殿中多了一个婢女,就是周复之女,周辰。苍婧见她也算识趣,想来前尘之事都已放下。
“进来陛下国事繁忙,妾身少有能见到陛下的时候。长寿宫也关着门,谢绝一切请安,只知晓太后请了个老道,说是要为太皇太后念诵超度。宫里那些女人也懒得兴风作浪,妾身悠闲就做些甜羹。”
萧如丝念叨着琐事,一盏甜甜的燕窝食之无味。
苍婧看萧如丝面颊清瘦,神情不佳,问道,“既然无需劳心劳力,我看你清减不少,是近来胃口不佳吗?”
萧如丝口中犯苦,又觉得累了些,撑着头微微合眼,“冬日犯困,又没什么大事,所以不想找侍医来。若是被太后钻了空,那就防不胜防了。”
“城北军营交由萧青管辖,现在军营重整,萧青日日奔波。此后国都兵将必将集于萧青麾下,太尉之权便被暗削大半。依李合的性子,定然在太后面前诉苦。所以她更是盯紧了你,你是要多加小心。”苍婧已觉又是一场明争暗斗涌来,这是苍祝手握虎符后的一件大事,是对抗李合,重握兵权的一件大事。
“太后以前的事滴水不漏,我都寻不到把柄,不然也可反击。”萧如丝当然知道要多加小心,所以她派人去查了太后的过往,看看有什么把柄能够握在手里,可实在难查,大抵是被抹了干净。
苍婧听此惆怅,“与其查她以前做过什么,不如防着现在。她以前为人所荐,必然做得滴水不漏。现在无人压她头上,以她的秉性会猖狂至极。”
一丝冷风吹入昭阳殿,萧如丝有些难受,苍婧起身去关窗。
苍婧的手伸出窗外,触到凉风阵阵,透出窗缝可见枝叶被吹得晃动,天灰蒙蒙的,像是要落雨。
苍婧道,“今日天色不好,陛下还是去城北军营劳军了。军营整改,破旧立新,无畏风雨。这当口,最是难,我们都不要出事。”
“我知,故无论如何,我都要顶下来,”萧如丝但觉孤寂,又絮絮道, “可公主有所不知,自皇后接回凤栖宫,太后越来越乖戾。我不知如何是好。”
遥想长寿宫近日风平浪静,确实古怪。苍婧难猜李温要做些什么妖祟,“你只需知道,皇后现在仍居凤栖宫,若是凤栖宫出了差池,盯着你的眼睛会立刻变成一把利箭。所以保住皇后,就是保住你自己。”
萧如丝发着呆,人人都说她这夫人之位已位及皇后,但她自顾落寞。她的一丝伤情,苍婧有所察觉,大抵就是为了那仍坐主中宫的皇后。
因为很多人都说,随着太皇太后的离去,冯千娇的后位会轰然倒塌。萧如丝但凡动了这万分之一的念头,就会对现在的凤栖宫耿耿于怀。
何况,是要她保住皇后呢。
苍婧回到席间,拿着勺子在盅盏里翻来翻去。燕窝被舀起,又坠下,归于清处,毫无波澜。
“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,燕窝熬得晶莹剔透,犹如泉水轻盈,若非两颗红枣,定然以为这是空盏。若是煮得太甚,燕窝就会扑出来,连两颗红枣都会稀烂。” 苍婧评着燕窝。
萧如丝听着,看着翻来倒去的燕窝,不知是否近来进补得多了,竟觉得胃里难受,心里更是难受,“妾身知道公主要说什么。这燕窝正如妾身身居其位,若难安此清净,又何来燕窝在盏?这些日子,我无数次告诉自己,要想留在陛下的身边,要想成为他的妻子,就必须付出一时孤苦的代价。这代价再痛苦,都是值得,” 萧如丝尽力不再沉浸于悲痛之中,“现在的我,看着凤栖宫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我并不在意那座宫殿里住着谁了。因为陛下已经把这个后宫交给了我。陛下曾经那么害怕给我过高的位份与权利,可现在,除了一个真正的皇后之位,他已经给了我所能给的一切。陛下与我早已是恩爱的夫妻了,所以凤栖宫不再有什么意义。”
说此,萧如丝的眼里反有些幸福,纵然难见夫君一面,但他待她如妻,她想他的心已经在这里了。
先前萧如丝执着皇后之位,执着那个身为帝王之妻的位子。现在看来路过是一个名分而已,已经不算什么了。
摆在眼前的都是从未经历过的,亦是曾经从来不信的。可它如实发生,萧如丝信了,苍婧也开始信了,“看你如今比以往时候都来得快乐,也许你确实是这宫里的特例吧。”
在这座宫殿里,幸福都是在追逐着,前路漫漫,伤怀亦多。但苍婧得到了她想要的,又见萧如丝得偿所愿,如今觉了世事不同。也许心怀热烈的人,终会打破一切陈俗,因为他们无所畏惧。
萧如丝拉过苍婧, “别总说我了,我在想,虽然你和萧青不在意,但又怎会不想名正言顺,光明正大地在一起。”
苍婧一笑而过,“以现在的局势,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。”
“希望这难熬的时刻快点过去,你们也好太太平平地在一起。”萧如丝除了作些期盼,就不知能为他们再做什么了。
此时当朝国主才登位三年,正忙着站稳根基,萧青又刚接管军营。若此刻宣煦阳公主与陵城侯和离,很快就会有诸侯为了攀亲求娶,保不准太后会插手其中。加之陵城与国都姻缘瓦解,陵城侯的家亲恐怕会心怀不满,搅扰一场。
勺子在盏中起起落落,发出稀稀拉拉的声音,苍婧低着声,“我只怕萧青那儿……”
此时,念双忽然跑进来,“凤栖宫的姑姑托人来报,太后带人闯入凤栖宫,说要除邪。”
一声盏落,苍婧放下手中燕窝, “她不是要除邪,她是要除后。”
萧如丝心下一惊,“陛下正在劳军,太后挑这个时候,是势在必行。”
“她就爱弄这样不干净的东西,简直脏了眼睛。”苍婧夺门而出,前往凤栖宫而去。萧如丝示了念双一个眼神,就紧随而去。
以前,宫中就属凤栖宫最为辉煌,那是萧如丝最为向往之地,她到来时,才见它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。
因无人打理,金镶的宫墙蒙上了灰土,再不可见繁华。无上宫殿,本种着世间名花贵草,加以清泉浇灌,也因少了悉心照料,几乎枯萎。
凤栖宫的一切都随着它的主人,褪去了凤衣华贵。枯败之景出现一国之后居住的宫殿里。
可皇后已经疯了,一切又不算古怪,人或者宫殿,都在常人眼里显得无比疯狂。
嗡嗡的念诵声充斥着凤栖宫,里头的主人仍是疯癫。她可能都不知发生了什么,拿着老道的符文与他一起起舞。
老道点两根金纹烛,一坛香火,道:“仪式起。”
当今之后,不知正在被太后羞辱。秋冬冷瑟之天,她身着单薄纱衣,摆弄轻纱,翩翩起舞,随着纱织飞扬,冯千娇就像在梦里,陶醉其中。
见者大多不忍相看,即便是曾恨冯千娇入骨的萧如丝,也移开了眼。
侍奉在冯千娇身侧的老妪,正忍不住拭泪。此老妪本在章丽楚身侧出入左右,叫玉姑,待主忠心,在章丽楚离去后,便一心一意照顾冯千娇。
或是苍婧与萧如丝一同到来,让玉姑感到意外。可她托人去请的是昭阳殿的萧夫人,所以她叹了一声,又不觉那么意外了。
玉姑对着冯千娇唤着,张开双臂,如同在唤放肆玩闹的幼童,“皇后,到玉姑这儿来。”
冯千娇亦如稚气未脱,有些生气,“我还没玩够。”
冯千娇疯疯傻傻,惹了李温张狂一笑。苍婧最熟悉不过这种笑,李温是在笑,她看到了这世间最为有趣之事。一个皇后就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。这比起她当年妄图用一杯毒酒结束皇后的性命,更为有意思。
李温带来的老道已经拔出了桃木剑,口中直念,“妖邪现身。”
谁又知这除邪之法会是什么。乌糟糟的符纸看得人心烦,萧如丝便上前劝阻,“太后,宫中禁施道术。”
李温不曾正眼看萧如丝, “哀家除邪,也是为皇后着想,她这病这么久,兴许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冯千娇正学着老道一念一跳,李温见之便难停大笑,“你看看,皇后跳的多好,就让她跳吧。”
冯千娇忽然停下了乱舞,回头问李温, “我不叫皇后,为什么你们总叫我皇后?”
李温朝冯千娇招了招手,“原来你不是皇后,那你过来和哀家说说,你是谁。”
“你又是谁?”冯千娇不识人心,朝着李温奔去。不知身后老道已朝她拔剑,正是要挑起冯千娇的轻薄的衣服。
萧如丝阻拦不及,苍婧抢着一步上前,把冯千娇推向玉姑。玉姑顺势抱紧了冯千娇。
李温见取乐不再,瞬间冷了脸。
苍婧回身直呵老道,“皇后岂是你可随意欺辱,还不快滚。”
老道面不改色站到李温身侧,“贫道奉太后之命前来,是为除皇后身上妖邪。皇后之衣需褪,方可除邪。”
“本宫看你是邪道。”苍婧挡在冯千娇身前,直面着李温。
这老道胡言乱语,可却是受着太后之意。他们莫过是要欺辱疯了的皇后。一国之母,众目睽睽,被一道人褪去衣物,安能再是皇后。
如此下作的手段,是出自太后之手。凤栖宫就算尊荣不再,也不至受此屈辱。
李温推开萧如丝,急步上前走到苍婧面前,她一身金饰繁重,华衣重裹,今骄奢在身,更显高傲, “哀家就知道,肯定又是你在陛现在,她这条命已经够长了。”
冯千娇一生之痛被揭开了一角。
萧如丝诧异地望着苍婧,苍婧冷着容,她与李温互相较劲。
这番情形已经默认了许多事。
萧如丝曾思前想后,料定冯千娇不孕,是苍祝不允。可萧如丝没有猜到,只有冯千娇不孕,她才可以活命。
这当朝太后,本打算在苍祝登基之日,大婚之时,就除去这个碍了李家后位的皇后。而苍祝与苍婧用一杯酒,保下了这个皇后。
保住皇后,则李家的人不会成为皇后,那么太后就会安生些,就会为了苍祝和太皇太后对抗。苍祝不用面对两座大山,他们当时做的竟是这样一个选择。
天降飘雨,细冷入骨,就如这皇家诸多手段,萧如丝甚觉前路迷惘。
“她是皇后,你没有资格要她的性命。”苍婧孤身挡住李温,她们二人相对极致冷漠。
此间,一声声哀嚎响彻,冯千娇捂住头,蜷着身子。玉姑护她在怀,冯千娇一直痛喊痛哭,声嘶力竭的。没有人知道,冯千娇为了什么而哭,大抵是一个疯子,被吓住了吧。
她的哭声稚嫩又揪心,也不知是否惹了上天怜,飘雨渐大,烛火熄灭,香火冷却。这一场除邪的仪式彻底中断。
与此同时,一身盔甲的苍祝正在宫门口,他未来得及更衣就赶来。萧如丝是第一个看到他的。
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夫君,萧如丝终是难忍委屈,扑通跪倒在地,对李温哀求,“太后,你放过妾身吧。皇后是陛下发妻,妾身不能杀她!”
萧如丝诉得可怜,李温闻之震惊,不可置信地望着萧如丝,直到李温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苍祝,一时不知所措。
“皇儿,你不要听她胡言。”李温急道。